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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之年若相欠(22)

作者: 锦绣灰 阅读记录

他把沐晨拉到了后车座上,自己也坐了上去,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你有话好好说——”

呵斥的话消失在了他冰凉的怀抱里,深秋夜凉,也不知他这样等在楼下站了多久,一身寒气。

“去哪儿了,嗯?”他轻声问:“怎么才回来?”

平平淡淡的语气,若有似无的示弱,一腔怒火都随波逐流了一样,她想了一路的冷嘲热讽也说不出口了。

“开车去高速兜风了。”

“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去见不喜欢的人?”

“我只是去相亲了,不就是一辈子,和谁在一起不行?找个彼此没有期待的陌生人,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涩然:“别这么说。”

她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看似温温和和,实则骨子里固执得变态,如果她能轻易妥协,轻易低头,早八百年就和徐泽言百年好合了。

可他真的受不了,只要一想到她和另外一个男人,以小概率结婚的可能性为前提坐在一起吃饭聊天,说一些她曾经敷衍着他的话题,她对着别人笑,对别人提起自己的工作和爱好,他心里就一时一刻也受不了。

“我只是不明白,我好端端的在路上走着,没招谁没惹谁,偏偏有人看不惯,凭什么我要为吹过的一阵风,路过的一只兔子,改变我整个人生,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笑了笑:“假如我爸妈还活着......”

她想轻描淡写的说,假如她爸妈还活着,他们一定不会干涉她半点自由,她想谈恋爱就谈恋爱,想结婚就结婚,有沐南琛罗晓旭护着她谁敢多说一句唠叨?

可是这种话明明在心里想了千百遍,居然只开了一个头就说不下去了。

她突然毫无征兆的哭了起来,泪水前仆后继的涌出。

扭过头她把自己缩在角落里,这真是太丢人了。

但下一刻她就被人拉过去紧紧抱在怀里,周佑生轻轻吻着她的头发,小声说:

“我在这里,晨晨,我还在你身边。”

周佑生曾经一度嫉妒徐泽言,嫉妒阮京,甚至是沐南琛,因为沐晨只会在他们面前流露真情实感。他总想着什么时候,她能对他放肆的哭大声的笑就好了。

然而这些年来她只在他面前哭过两次,他却每一次都恨不得替她去死。

一次是现在,一次是六年前。

.

那一天他在楼下从白天徘徊到晚上,才敢上楼敲门,她开门看见不是想见的人后,眨了眨眼,泪水终于还是没落下来。

她让他进了门就没再管过他,他看着她脸色潮红,大着胆子摸了摸她额头:“你发烧了?”

“没事。”

“你吃没吃药?”

但他很快发现她连晚饭也没吃,他推着她回床上躺着,从冰箱里拿了食材煮粥炒菜,她说过不喜欢做饭他就找时间专门学了,苏颖啧啧称奇说以后谁嫁给她儿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下楼出了小区,走了很远才找到一家没有打烊的药店,买了退烧药和感冒药回来。

回来后发现她床前的粥一口没动。

“你这样不行,不吃饭不能吃药,不吃药感冒不会好的。”

他很着急,一直发烧烧出别的毛病怎么办?

她终于喝了粥,但又吐了一半,他一边手忙脚乱收拾残局,一边无奈给她冲了糖水,胃里有点东西总比没有好。

后来她吃了药,温度却久久没退。

“去医院吧。”

“不要。”

消毒水的味道这辈子她闻够了!

他给她盖好被子,不敢离开,就躺在客厅沙发上睡了。

睡得不稳,夜里迷迷糊糊听见声音,他去看她,发现她把头闷在被子里,极其压抑着,小声的哭。

“爸,妈,我想你...爸,妈......”

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

他心里肝肠寸断,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紧紧抱着她,顾不得许多,轻轻吻着她的额头,她的脸,小声说:

“我在这里,晨晨,我还在你身边......”

她有些烧糊涂了,根本不知道旁边是谁,乖顺任他抱着也不反抗,良久他腿被压的有些麻了,动了动姿势,她的身子忽然狠狠的颤了颤。

“怎么了?”

“疼......”

他连忙打开灯,去看她:“哪里疼,你受伤了?”

“身上......”

他脸上一热,犹豫了一下,轻声问:“我帮你看一下,不做别的,我保证,好不好?”

她没反应,他轻手轻脚把她身子翻过来,定了定神,掀起了她的睡衣。

雪白的背上一道道青紫的伤痕,是被沐建东用拐杖打的,这种力度确实能打死人。

他的心狠狠抽了一下,沉声道:“走,我们去医院。”

.

时隔多年,她再一次在他面前无助的哭泣,他依旧无可奈何,哪怕他一直拼命的努力,拼命的成长,拼命的争取站在她身边的资格,她心底最大的遗憾与伤痛他仍旧无法弥补,只能这样紧紧的抱住她,一遍遍告诉她,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可有时言语的表达何其苍白,这样温柔的肢体纠缠已是最好的安慰。

她把头抵在他胸前,低声笑:“有时候我真是不想长大,一点也不想。”

很多小孩子都拼命渴望长大,渴望去见识这个花花世界,徐泽言因为下颌长了细软的胡茬而暗自开心,一直不愿意剃,王然很小就偷穿妈妈的衣服用妈妈的口红,阮京十几岁养了一条金毛管它叫儿子。

可沐晨真的不明白长大有什么好。

所谓成长,就是你不知不觉间,开始懂得那些你曾经不屑一顾的无可奈何。过去觉得老掉牙的谚语鸡汤,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他们说的那么好。

开始懂得古诗,开始为情歌流泪,开始承认自己只是平庸众生中的一个。

可是没有人能一成不变,没有人能逃脱。

.

这个晚上,沐晨突如其来的软弱,连自己都毫无防备,但周佑生大抵不是无防备的,他是守株待兔的那个樵夫,一直埋伏在她身边,埋伏了十几年。

“很晚了,我回去了。”

“你上楼吧,我看着你上去。”

她默默打开单元门,走廊的声控灯应声亮起,她却没有动作,直到灯光熄灭,她回头,看不清表情,缓慢轻声说:

“周佑生,你别喜欢我了。”

.

周佑生一路车开得快要飞起来,连闯几个红灯,风驰电掣回到公寓,打开车门时,他脸色惨白,大滴大滴的汗从额头冒出来,几乎站立不稳。

他一路勉强从地下停车场出来,上了电梯,保安看见他吓了一大跳:“周先生您没事儿吧?”

“没事,胃病犯了......”

“用不用打120?”

“不用。”

终于打开房门,回到家里,他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板上,抬手遮住眉眼,死死攥成拳。

不知道过了多久,胃里痉挛一般的绞痛终于缓缓平复,他浑身是汗,像被从水里捞出来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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