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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洗白录(77)

后来有人翻出来两辈的旧事,才知道孟长青的父亲是当年的道门叛徒孟观之,与吴聆的父亲吴六剑是师兄弟。

最终定下来的说法,也是如今坊间流传的版本:孟观之死于吴六剑之手,孟长青之所以杀吴聆,是为父报仇。

在众人看来,吴氏夫妇为了护住孟长青在大雪坪一役中双双丧命,孟长青如今杀了吴聆,恩将仇报,千刀万剐都不足为过。

吴聆当场魂飞魄散,后来长白弟子为其收尸时,发现吴聆原本就少了一半魂魄。也就是说他死于孟长青手中的时候,被捏碎的只有一半魂魄,另一半至今不知所踪。

最终这桩事又算在了孟长青的头上,一定是孟长青藏了一半魂魄,叫吴聆生不能生,死不能死。这说法一传开,连玄武弟子都深信不疑,因为,孟长青捏碎魂魄的时候大家都在场,他们全都亲眼所见,若是吴聆丢了一半魂魄,动手脚的只能是孟长青。

鉴于吴六剑夫妇,还有吴聆的声名,那一段日子找孟长青麻烦的有志之士真是多如过江之鲫。

孟长青解释了,这帮人也不听,一见面就打,一见面就打,一来二去消息传得更热了。最终,连吕仙朝都来幽幽问过两句,被狗撵似的跑了好几个月的孟长青就差对天发誓,“我藏他魂魄那我就天打雷劈我不得好死,我没事藏他魂魄干什么?要有我早弄死他了。”吕仙朝听完了还有些遗憾,明显他觉得生不如死这种死法更适合吴聆。

后来,道门忽然流传,说是吴聆那一半魂魄终于被长白弟子找见了,如今已经被超度,此事才算是渐渐平息下去。

那消息绝对是假的,因为那消息是吴聆他师叔放出来的,至于他为何要放出这种消息,孟长青和吕仙朝猜了一阵子,觉得吴鹤楼可能知道了什么内情。

和吕仙朝不一样,孟长青不觉得吴聆真的还残存着一半魂魄,他亲手杀了吴聆,他比谁都知道吴聆死的多干净,那真是一点渣子都不剩下,哪里来的一半魂魄?要么是长白宗那帮弟子弄错了,要么就是吴聆死后还阴了他一把,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总而言之,他不觉得吴聆真的留了一半魂魄。

再说了,一半魂魄还能活吗?

所以白瞎子派人来找他的时候,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大约是听见春南、长白宗、修士、一半魂魄,当年的景象全涌入脑海,耳边嗡嗡作响。

他一把抓了大雪剑往外走,没告诉吕仙朝,也没跟李道玄打招呼,对着那伙计道:“封城门。”

“已经封了!”

孟长青与那伙计到了茶舍,果然有个年轻男人坐着喝茶,手中捏着把折扇,男人有一半面貌是模糊的,但并不渗人,勉强瞧得出五官,像是用了法术,但又偷了懒,没弄仔细。

孟长青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大雪剑走过去,瞳中有隐隐约约的雾气散出来,下一刻他忽然顿住了脚步,那男人对面坐了个少年。

姜姚。

姜姚这几日被一群小鬼缠着讲故事,他嗓子都快哑了,好不容易才脱身,躲到了这茶舍,正好撞见了这年轻人孤身坐在这儿喝茶。那年轻人也看见了他,主动和他打了招呼,两人坐到了一块,竟是相谈甚欢。这年轻人谈吐不俗,说话又不急不缓,这气度让人如春风拂面,姜姚总有种对他一见如故的亲切感觉,正如他第一次见着孟长青的尸体。

他帮人赶尸是要钱的,可是那一日他捡到了孟长青的尸体,不知为何,竟是起了怜悯之心,不忍心这人暴尸荒野,于是赶了他一起走。

孟长青看着姜姚,姜姚一抬头也看见了他,忙惊喜地打了声招呼,“道长!”他对着孟长青用力招手。

那年轻男人也随之回头看了眼,正好对上孟长青的视线。

孟长青握着剑的手一紧。

和那伙计说的一样,那年轻男人长得确实很俊俏,但不是吴聆。五官、脸型都不一样,吴聆的样貌有些像母亲吴玉,吴玉少年时,骑鹤吹笛下南山,那股飒爽英气放眼整个道门无人出其右。吴聆长得也俊俏,当年他师弟谢怀风背地里骂他像个娘们似的,但面前这人的样貌却显然要更硬一点。

孟长青不至于连吴聆的样貌都认不出来,瞳中金色一掠而过,确定面前这人没有用什么术法掩饰,握着大雪剑的手缓缓松了。

他朝着两人走了过去,问姜姚,“这位是?”

姜姚道:“道长,这位是春南来的道长。”他看向那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道:“生前春南山野一散修,姓吴,单名客,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春南多吴姓人,是以长白宗的弟子几乎个个姓吴,吴聆,吴洞庭,吴鹤楼,吴玉,吴六剑,全是吴姓人。

孟长青看了他一会儿,“姓孟,名字便不提了,寒碜。”他在那年轻人面前坐下了,又看了眼姜姚,忽然笑道:“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年轻男人道:“一些春南旧事,我见小道友爱听,给他多讲了一会儿。”他看着孟长青,温和问道:“不知孟道长是否去过春南?”

“去过几次。”孟长青点了下头,“好地方,真武派的道宗根脚。”

年轻男人望着他,似乎在打量,见孟长青忽然抬头看自己,他这才缓缓道:“我瞧着孟道长有些面熟,不知道长是何方人士?”

孟长青微微一顿,若这人当真只是个普通修士,当年说不定追着太白妖道打过,他开口道:“我也是春南人士,不过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故乡,如今乡土话全然不会说了。”又道:“我长得普通,很多人都说见着我就觉得面熟。”

年轻人视线一直留在孟长青身上,许久才轻轻道:“长得也不算普通呀。”

孟长青闻声一顿,望着他没说话。

年轻人见他这副样子,反倒是温和地笑了下,道:“道友也是春南人,那真是巧,我请道友喝一盏茶吧。”

孟长青看着他,半晌,点了下头,“行。”

老板娘是认识孟长青的,端茶上来的时候,她笑着,拿了只新的杯子,亲自给孟长青把茶倒上了,显然,是为了以防茶水经过男人的手被做手脚。她亲自把茶斟满,对着孟长青道:“慢用。”

“多谢。”孟长青接过茶盏,看向面前的男人,道:“吴道长,你这……”他打量了一圈,“这是怎么回事?”

“生前遭了人暗害,只剩了一半的魂魄,用自派道门的秘术吊着,魂魄勉强不散,苟存性命而已。”年轻男人说到这儿喝了口茶,似乎不愿多说。

也是人之常情,谁愿意满大街对人说自己是怎么死的。孟长青看了他一会儿,没再继续问,又道:“我看道友谈吐不俗,性子通脱,又是个道门中人,既然寿数已尽,为何不走呢?道门有言,天行有常啊。”

年轻男人望着孟长青,不知为何却是顿了许久,终于低声缓缓道:“心中尚有所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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