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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洗白录(34)

李道玄走上前去,低下身,食指叩在孟长青的眉心,脸上瞧不出一丝的波澜,灵力源源不断地渡入孟长青的身体。

孟长青抬起头望着李道玄,低声道:“弟子知错。”

李道玄没说话。

孟长青从怀中掏出个什么东西,慢慢地递向李道玄。

那是一小团灯笼似的光,里面有东西影影绰绰,在孟长青手掌心轻轻跳跃着,像一朵云,又像是一小团温柔焰火。

孟长青轻声道:“这是谢长留的谢礼。”

李道玄望着那一团光,许久都没说话,终于他冷淡道:“天道有恒。”

四个字落地的那一瞬间,那团光应声而碎,从孟长青的手中流泻出去,一瞬间消散在空中。

孟长青望着空荡的手心,许久才低声道:“师父也说过,天道贵生,无量度人。”他看着那团飞散的梦境,收回了手,“谢长留鬼火烧城杀了两千多人,于是自杀谢罪,谢瑶因爱生恨化为恶鬼,杀了百余修士,于是永世不得超生,一罪一报,这是命。可除此之外,师父还说过,人之常情,何过之有?”

李道玄望着跪在他面前的孟长青,没有说话。

孟长青低声道:“谢瑶不是自杀,书生藏着她的头绳,被妻子察觉,那妻子派人来到宣阳将谢瑶扔到井中,用石头活活砸死了。谢瑶变成女刹前,说她知道做人很苦,可她没想到会这么苦,她一生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却落得了这下场,她用尽全力好好活着,最终却死在了那口井中,这世上本没有公道。谢长留听见了谢瑶的话,用宣阳城那场七日七夜的鬼火告诉她,世上有公道。”

孟长青看向李道玄,“可变成女刹的谢瑶却永远不知道。”这个故事实在太过熟悉,太过熟悉了,孟长青缓缓攥紧手,低声问道:“命该如此吗?”

李道玄抬起手轻轻抚着孟长青的额头,心中低低叹了口气,却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

他想说,这种事人间处处皆有,世上何止一个谢长留?又何止一个谢瑶?

世上到处都有谢长留,遍地可见谢瑶,众生皆苦,无人不冤。

世上修道的,有的人修出世大道,如玄武问道的黄祖;有的人修入世大道,如长白修行的真武大帝,可无论哪一条路,都不会忘记六个字:知天命,尽人事。心怀仁义是好事,但是孟长青这种,已经犯了天命,迟早会走到绝路上去,这是个大忌讳。

道,不是这么修的。

孟长青走到今日不是偶然,天性使然。

可李道玄没有再训孟长青,也没有问孟长青究竟做了些什么,他望着孟长青,手抚着他的额头缓慢地渡着灵力。说来说去,无非就四个字,事已至此。

他也没告诉孟长青,那一日他离开前,其实渡了一道灵力放在谢长留的那炉香中。

那一道灵力,十年之内,可以保谢瑶与谢长留魂魄不散,驱散煞气,待到谢瑶恢复神智,执念一了,自然算得上善终,从始至终,他也没说要硬杀那一双恶鬼。

明日再过去,原是打算帮谢瑶点魂,镇魔碑碎了,挑个阳气重些的时辰帮谢瑶镇魂罢了,否则谢长留绝压不住谢瑶。

如今这些事,倒是全然不用做了,他虽没有亲眼看见孟长青干了些什么,却大致能猜的出来。

他一道灵力要养谢瑶十年魂魄才有五成的把握让谢瑶清醒过来,而太白鬼城,海市蜃楼,多的是逆天且快速的方法,看孟长青这副样子,可以想见他干了什么,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李道玄看着隐忍着的孟长青,低声道:“忍着点。”

孟长青也不敢吭声。

李道玄往他身体中渡着灵力,直到孟长青头点地一下子栽了下去,他下意识伸手捞了把,将人带到了怀中,却发现孟长青已经没了意识。

一旁姜姚的脸色都吓白了,“真人道长他……他怎么了?”

李道玄低声道:“没事,昏睡过去了。”伸手抚着孟长青的额头,继续渡着灵力,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第20章

昨夜凌晨,鬼巷中,孟长青与谢长留对面而立。

孟长青伸出手去,一滴水从食指指尖缓缓滴落。

佛宗有句话,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一滴水,便是众生境。

孟长青眼中的金色瞬间败下去,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食指指尖的一滴水,下落,下落,下落,砸出三两圈涟漪,层层漫开,刹那间大海汪洋。

山峦拔地而起,一条大河从东而来,升出星斗与日月。

……

谢瑶做了一个梦,一个很漫长的梦,醒来时时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发现自己正枕着手臂睡在槐树下,掉落的叶子摔到了额头上,她盯着那一树槐叶失神,碎金色的阳光树杈中漏下来,忽然,她猛地弹坐起来,回头望去。

一条大河躺在群山间,山顶有依稀可见黄巾道士焚香开炉,告祭天地,山风浩荡。

开阳山上有道观,因为傍水而得清水观之名。

谢瑶愣了片刻,一把卷了裙子起身,甩甩头摇下了插在发间的槐叶,往山上跑去,道观中,一个道士模样的年轻人正在和师弟商量着祭天的事宜,谢瑶一步踏进去,“爹!我回来了!”

道士闻声回头看去,一双平静的眼,他看着走进来的红衣裳小姑娘,似乎是顿住了,许久,他才缓缓地露出个很轻的笑。

“回来了?”

“嗯,爹,我刚在山顶睡过去了,冻死我了!”

谢瑶甩了下裙子上的水珠,早上的山林潮湿的很,走一趟鞋袜和裙子全湿了。

谢长留却只是望着她,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终于,他从袖中掏出根红绸子递过去,“把头发扎起来吧,乱了不好看。”

谢瑶不废话,接过红绸子,随手把头发一扎,往台子前一坐,望向另一个年轻道士,“师叔早上好!”又对着谢长留道:“爹,你们要告祭天地吗?”

清水观往前追溯个三四千年,和玄武颇有渊源,每年七月二十一,传说中黄祖乘鲲登仙的日子,开阳山上的清水观道士们要庄重沐浴更衣,齐聚于山顶告祭天地,摆香开炉,烧槐叶,奉五谷,洒天水,以示不忘道本。

谢长留点了下头,“嗯,梳洗过了吗?待会儿要上山。”

谢瑶一愣,“我也去?”她没有仙根,这种告祭天地的场合,她打小就不去,修道讲究一个缘字。道门有个说法,说是人行于世,像是捧着铜钵走在雨中,有的人手中盆满钵满,有的人手中空空荡荡,这雨水便是福报,一个没有福缘的人忽然得了福报,小铜钵被大雨打翻,反而拿不住,落得个双手空空的潦倒下场。

所以谢长留从来不带她去这些福泽蕴长的场合,她也知道自己这命天生承不住福运。

谢长留看了震惊的谢瑶一会儿,伸出手摸了摸她头上的红绳,“阿瑶长大了,自由了,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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