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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洗白录(154)

孟长青他们在西洲城中意外撞见了一个人,是长白宗的小师弟, 孟长青记得他的名字似乎是叫吕仙朝。

自从宁城一事结束后,长白弟子就各自回去了。吕仙朝想到长白宗那些杂七杂八的规矩他就烦,他更乐意自己一个人在山下飘着, 于是找了个借口留在外面,听闻西洲这两日热闹,他就过来了,结果正好在大街上遇到吴聆。说实话吕仙朝觉得自己有点倒霉,天知道他怎么就被吴聆逮个正着。

吴聆问了吕仙朝几句,吕仙朝也不怎么应声,吴聆带了他一起回客栈。

一群人在比邻天街的客栈中坐着,雨打在檐下青瓷碗中叮当作响。吴聆问吕仙朝:“你为何没有回长白?”

“你不也没回去?”

“我一向都在山外。你年纪尚小,一个人在外若是遇上了麻烦很危险。”吴聆又道:“你姐姐也会担忧你。”

“我没一个人,这不大街上都是人吗?”吕仙朝从店家手中接过了吴聆给他点的馄饨,“我姐就一个妇人,她哪里懂这些?”

“我记得你家就在吴地,你拜入长白多年一直未曾回去,这一趟可曾回家看看?”

吕仙朝舀着勺子的动作停了下,道:“有什么好看的,穷地方一个,路都找不到。”

吴聆看着吕仙朝低头大口着吃馄饨似乎没空说话,没继续问。

孟长青与陶泽在一旁看着,觉得吴聆的脾气确实好。孟长青记得上回在宁城,谢怀风在场的时候,这少年说话的语气可完全不是这样的。

四人在客栈中坐着,此时,天街那一头走过来个人,那人披着件暗色发灰的红袍,巨大的兜帽兜着脑袋,浑身都被雨浇透了。他一路走来,不停地拦下身旁的路人与他们说话,刚一开始有人听他说什么,后来路人都不耐烦地挥手让他走开。

他拦下每一个修士或是百姓后,都反复地问他们同一句话,“能送给我一把伞吗?遮一遮雨,这雨太大了。”

他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仿佛是带着什么病,又加之总是重复一句话,看上去有些不正常,没什么人理他。忽然街边铺子里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撑着把伞冲出来,啪一下丢给他一把伞,不耐烦地喊道:“快走吧!”

那红袍僧看向那个小姑娘的背影,道了句谢。那僧人回过头来,刚好对上了孟长青的视线。

那红袍的僧人来到了客栈中,问店家要一碗水,还是同样有气无力的语气。店家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了他两眼,让他出去在外面屋檐下坐着,过了会儿,店家随手递了一碗米汤给他。那人似乎有些意外,唯唯诺诺地道了声谢。

吴地的天街,车水马龙穿流不息,那红袍僧人就坐在那一角小小的屋檐下,静悄悄地看着那些雨中的过路人。过了会儿,他似乎低低地唱起了什么,沙哑的歌声飘荡在这狭长的天街中,茫茫又悠远。

他唱的是遥远北地佛宗的故事,用的是北地梵语,孟长青并没有听懂。

吴聆也听见了那歌声,四个人都往外看去。

红袍僧唱完了。他忽然回头看向孟长青。

孟长青眉头轻轻抽了下,他出去让那僧人进来坐了,让店家又上了点吃的。那红袍僧坐下后,拧了下湿漉漉的袖子,对着孟长青他们道了谢。

孟长青问他,“先生刚才唱得是什么?”

“是我宗门菩萨问佛的故事。”那红袍僧对于孟长青喊他进来避雨似乎心存感激,对着孟长青行了一个合十礼。

孟长青问他,“先生是从北地远游而来僧人?来此布道的?”

那僧人点了下头。

这僧人的口音明显不是南方人。北地是佛宗根脚,几千年来,一直有北地僧人穿过茫茫的雪原与冰山,来南方布道,多是留在吴地一带,虽然不常见,但是确实是有的。看这僧人疲倦又孱弱,恐怕是千里跋涉而来。这僧人运气不好,西洲这两日道盟集会,他此时在城中布道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孟长青与陶泽都是头一次见到僧侣,又对遥远的北地佛宗一直很好奇,于是与他多聊了几句。那僧人吃了东西,精神气也恢复了几分,见他们都好奇,于是将北地的风土人情与他们说了说。一旁吃着馄饨的吕仙朝表面上没看那僧侣一眼,实则也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只有吴聆一句话也没说。

那僧人轻声地道:“四位施主都是好心人,今日有缘得会,赠我一碗汤水,贫僧无以为报,就让我为四位占一占前程吧。”

一听这话,陶泽当时就笑了。他们一行人进入西洲后,为了方便行事,换下了道服。如今这僧人竟然说帮他们占前程,要知道卜算八卦最开始可是道宗传出去的,这僧人连他们是道门修士都看不穿,就这点半吊子的道行也敢说帮他们占卜。陶泽转着茶杯对着那红袍僧笑道:“行吧,大师那你帮我瞧瞧,我这以后前程如何?”

那红袍僧道:“施主可以问我三个问题。”

陶泽见他如此,于是问道:“我来自哪里?”

“你是道门中人,来自临海深山。”

陶泽微微一顿,临海道门,又有深山,世上唯有玄武。这僧人竟然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身份和来历?有点意思。

他又问:“我将何时名扬天下?”

僧人道:“你很快便将名扬天下。”

陶泽直接笑了声,“那我因何名扬天下?”

那僧人望着陶泽许久,终于用一种很轻的、很温和的语气低声道:“你化解了世上难解的冤仇,做到了别人都做不到的。”

陶泽挑了下眉,“那我还有点厉害?你确定我很快就将名扬天下?”

僧人点了下头,一双发灰的眼睛温和地望着他。

这三个问题,其实说回答也不像是什么回答,倒像是两句吉利话。陶泽还挺满意的,他看向孟长青,示意轮到他了。

孟长青小时候就听李道玄的教诲,卜算没有全然准确的,这世上自有天机一说。受了李道玄的影响,他其实不怎么相信命。正是因为他不信,所以他问了。

“我今后将会去什么地方?”

“天地之大,你将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注定名扬天下,一生漂泊,唯独回不去你最想去的地方。”

孟长青明显停顿了许久,道:“我会遇到麻烦?”

“众生皆苦,无人不冤。”

孟长青想最后一个问题想了很久,忽然他问道:“我会死?”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看向孟长青,少年的眸光是那样的清澈和柔和。红袍僧终于轻声道:“人生红尘火宅之中,终有一死,谁也逃不了。”

孟长青过了一会儿才回道:“多谢,我问完了。”

陶泽似乎想说句什么,被孟长青拦住了。

那红袍僧将视线投向吴聆,吴聆一直坐着,始终未发一言。红袍僧道:“施主可有什么想问的吗?”

吴聆没有说话,直到大家都看向他,吴聆这才低声道:“先生刚刚在屋檐下吟唱的那段梵音,说的是什么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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