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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洗白录(137)

他正想着,忽然东南方向传来一道声响,他下意识就抬头看了过去,雷电劈下的那一瞬间,整块天空变得无比的耀眼刺目。刹那间,天地都变了,云山涌动,一如古蜀壁画上描绘的场景:地崩山摧,天地勾连,神灵架着六条龙的马车,从云海中驰过。

天幕变成了瑰红色,谢怀风站在雨中看着那着那电闪雷鸣的蜀地云海,不自觉地愣在了当场。

那一整夜,狂风暴雨,雷电交加,山上所有的草木都低伏下去,天空耀眼得仿如白昼,山洪奔流着冲向天际。

那样的天气,让人想起天地间自然演化的造化与天机,道门修士绝不会选择出门。

天亮了。

雨停了。

日出东方,迷雾散去,群山新绿,枝头的每一片叶子都挂着晶莹的雨水,仿佛是一瞬之间,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了晨曦的微光中。

不知不觉间,这一夜竟是已经过去了。

在山洞外守了一夜的谢怀风枕着手靠在岩壁上望着那日出,雨后放晴,天地间晨光澄明又清明,不知为何,他看着那些晨光,莫名又想起昨日吴聆说的那个流传在蜀地山海间的神话传说。

其实像那样的传说故事世上每一个地方都有,所谓的神明,无非是上古时期天地造化孕育的异兽或是鬼怪,少数罕见地得了天机,能够呼风唤雨,吞云吐雾,在上古时期,那些神明飘荡在世上每一片山林中。蜀地因为隔绝外界,开化得晚,于是这些传说多了些。等到谢怀风出生的时候,那些神明早不知道绝迹世间多少年了,实在是太遥远了,提起来都不叫传说,而称之为神话了,甚至都不确定它们是否真的存在过。

《异兽志》写的那些上古异兽,是后人根据神话传说写的,后来蜀地的道门世家的人,有一个特殊的癖好,闲着没事喜欢给奇怪的东西封神,除了日常的修仙悟道外,他们硬是把蜀地道史变成了一部封神演义。谢怀风的父亲便是那些热衷于志怪故事的人之一,蜀地的人都喜欢志怪故事,他父亲去世后,家里还摆着他亲自编写的那些志怪传说。

他的父亲始终相信,这茫茫群山之中,或许某一片山林中还依旧游荡着那些孤独的、上古的神明。

谁知道呢?

谢怀风一双眼静静地看着那片群山,然后他像是从回忆中忽然醒过来,低下头继续擦拭着手里的剑。山洞中,玄武与长白的弟子都陆续从睡梦中醒过来。孟长青也醒了,一醒来就听见阿都在喊陶泽起来。

“醒醒,雨停了,我们要下山了!”阿都戳了戳那条蛇,眼见陶泽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眼珠子骨碌转了转,道:“师叔你来了!陶泽变成了蛇了你快把他变回来吧!”

下一刻,那条蛇直接从原地弹了起来,啥都没看见就喊道:“师叔救我!”

阿都嘿嘿笑了下,“师叔在玄武呢!你要是再不起来,我们就把你丢在这里,师叔也救不了你了。”

陶泽清醒了过来,看清阿都近在咫尺的脸,简直是崩溃到嗷一嗓子地吼了出来。

他这一嗓子,所有的弟子都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孟长青起身走出了山洞,一抬眼就看见林中全是清寂的日光,雨后的山林似乎格外的安静。雾散了,就可以下山了。

东南天胜山。

树木枝头挂着水露,将落未落,折射出某种奇异的光芒。群山草木全部伏地,一个人半跪在地上。

吴聆从地上起身,降魔剑归剑入鞘,一双眼中的游光全部都绽了出来。在他的脚下不远处,是一道巨大的、几乎和大河一样的沟壑,能看出来,有极为庞大的东西曾经从这里摔落,又缓慢地滑了出去。

死去的神明化作了晨曦中第一束光,吞食的透明魂魄倾泻而下,飘入开裂的山骨中,黑暗深处漂浮着点点的光芒,这一幕静极了。吴聆走到断裂的山骨旁,一双眼注视着那恍若飘雪的深渊,那一幕倒映在他的眼中,终于慢慢地淹没在铺天盖地的游光中。

在黎明第一道曙光射入山林的时候,蜀地的最后一位神明,死了。

*

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吴聆那一晚的消失,也没有人注意到那一天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亮之后,谢怀风忽然就在下山的人群中看见了吴聆的身影,他这才想起昨晚似乎看见吴聆出去了。

这人什么时候回来的?谢怀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吴聆,吴聆和平时一样,话很少,一个人安排着许多人的事,同时手里忙着自己的事,看着没有任何的异样。

谢怀风又瞧见了那个他看着眼熟的那名玄武弟子,就走在吴聆身后不远处,他记得,那弟子貌似叫孟长青。上回仙界大典,这玄武弟子跳入金鼓石台救下吴聆,看样子两人自此就有了交情。

谢怀风这人脾性使然,心中虽觉得有什么地方怪异,但他绝不会主动去开口问,想不明白,就渐渐地给抛到了脑后,然后……就给忘记了。也顾不上,当务之急还是追查邪修一事。

孟长青也见到了吴聆,他走快了两步,到了吴聆身旁,喊了一声“师兄。”

吴聆负着降魔剑,整个人都笼着晨曦的绒光,闻声侧过头看过去,发现是孟长青,他问道:“伤好些了吗?”

“调息过后好多了。”孟长青问他道,“昨晚师兄出去了?”他昨晚坐在山洞里调息,意识还算清楚的时候,似乎是看见吴聆一个人出去了。玄武和长白双重阵法设在山洞外,一点声音也没传进来,他也没留神吴聆什么时候回来的。

“雨下得久了,出去看了看什么时候会停。”吴聆的声音依旧和平时一样,他问孟长青道:“是我扰着你休息了?”

“没有。”孟长青道,“我那时候还醒着。”

吴聆似乎是回想到了什么,没说什么,然后他看向孟长青,道:“你身上有伤,出门在外,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

孟长青点了下头,他对着吴聆道:“我一直在想师兄昨天说的那个蜀地传说,师兄觉得,这世上真的有神灵吗?”

“山野传说罢了。”吴聆的语气很平淡,“你喜欢听这些故事?”

“我只是想到前两日遇到的那怪物。”孟长青道,“师兄不觉得那东西很恐怖吗?我从没见过那样的东西,而且我们那一日见到的貌似只是残魂,简直无法想象它本来是什么样子。”孟长青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发寒。

“可这世上有许多比它更恐怖的东西呀。”

孟长青略带诧异地看向他,“师兄还见过比它更恐怖的东西?”

吴聆望向孟长青,道:“见过许多。”

孟长青无意中就望进了那一双眼睛,莫名有些怔住,吴聆的眼睛黑漆漆的,像是不尽的长夜。他鬼使神差地问道:“那是什么?”

吴聆是过了许久才回答孟长青这个问题,平淡的语气像是将一段久远的往事娓娓道来。

“听不见它的声音,也无法寻找。当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它时常会出现,又会转瞬消失。当你望着它的时候,它也会望着你。这世间所有的东西终究都会消亡,而它永远不会消失。与它相比,这山中的东西实在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了。”吴聆望向孟长青,许久才道:“它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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