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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52)

王贲见余子式那副满头冒汗烧火的样子,终于后知后觉的耸了下鼻子,鼻翼下飘过一股淡淡药香,他皱了下眉,问道:“呦,赵大人你病了?”

余子式还没开口,一个精瘦的肩膀就挤到了他身边,余子式被推了一把,猝不及防地扯了下伤口,瞬间表情就有些扭曲。他扭头看向王贲,后者蹲在他身边伸手就去掀药罐盖子,结果被烫得差点跳起来,忙吹了吹手揉了下耳朵。

火堆的光在余子式脸上跳跃不息,显得他整个人都异常狰狞。王贲咦了一声,往后缩了缩。“赵大人,你虚火好旺啊。”

“趁着我现在还没拿锅,赶紧走。”余子式一遍遍告诉自己,面前的人是军阀是高干是权贵,他爹还是大秦当朝将军,自己要克制,千万要克制。

上上下下打量了圈余子式,注意到余子式添柴的动作,王贲眼一挑问道:“受伤了?”

余子式一僵,心想王贲这人眼睛挺毒啊。他刚回头,王贲却忽然捉住了他的手,余子式刚想给他迎头来一锅滚烫的药汁,接着就感觉有人按上他的手。

压着余子式的手腕,王贲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锐利,像是藏锋许久的剑露出一两寸寒芒,随即迅速消失像是从未出现。他指尖贴着余子式的脉搏,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伤挺重啊。”

“死不了。”余子式抽回手,不动声色。

王贲淡淡扫了眼余子式,似乎在打量他的脸色,忽然,他故弄玄虚地凑近了些,“前两天出了件大事儿,赵大人你听过没?”

见余子式没反应,王贲唇角上挑,似笑非笑道:“王宫里跑进去个蹩脚刺客,说是要劫狱,你猜结果怎么着?”

“死了。”余子式眼皮都没动一下。

“赵大人果然大秦忠义之臣,好想法!”王贲笑道,“不过可惜,猜错了,那刺客竟凭空消失了,你说多奇怪的事儿。”

“哦。”余子式默默低头又添了根书简。

王贲看了余子式半晌,移开了视线看向那锅药,忽然问道:“赵大人,这药挺贵吧?”

“半钱银子。”

“你还真挺无趣的。”王贲笑了笑,伸手压上余子式的肩,指尖微动就去挑余子式的青色衣领。

余子式一把抓住王贲的手,扭头看向他,眸光森森。

王贲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给我看看。”

余子式:……

事实证明,世子殿下从来说啥是啥,不整虚的,他跟条软骨蛇一样贴在余子式身边,时不时就伸手摸两把余子式的胸膛,余子式脸色都青了。

他胸前一大血窟窿啊!

终于在王贲腆着脸第五次往余子式胸口蹭的时候,余子式刷一下把领口拽了下来,随即面无表情的重新穿好。

王贲只扫到一眼,还隔着两重隐约的白色纱布,他瞬间眯起了眼,接着勾了下唇角,悠悠道:“贯穿伤,好枪法。”

“我替他谢世子殿下的夸赞。”

王贲注意到余子式语气的冰冷,反而笑得愈发灿然,“我这是夸你呢,伤成这样都能从他手底下脱身,本世子佩服至极。”

听着王贲的话,余子式忽然皱起了眉,“你知道他是谁?”

“你不知道?”王贲挑眉略显诧异,见余子式是真的不知道,他才深了眸子缓缓道:“陇西太守之孙,狄道候之子,大秦破军第一枪,李信。”

那年轻将士的清冷面容又浮现在余子式面前,他脸上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心底却猛地掀起巨大波澜。

李信,竟然是李信!大秦年轻一辈名将,若不是那天下震惊的一场败仗,李信后世声名几乎能与王贲比肩。据说这位年轻的将军生平数十战未曾有败绩,唯一一场败仗,却葬送了二十万大秦兵马。李氏一门出了无数将领,从先秦到大汉数百年战功赫赫。

李信一脉,后人中最有名的当是“至今犹忆李将军”所指的大汉李广。真正的将门豪族。

余子式冷静地看向王贲,“你如何确定是他?”事实上,那天晚上牢狱的事被封锁了大部分消息,诸人只知道是李斯夜访大牢撞见了刺客劫狱,细节却是含糊不清。

王贲眼中有不屑飘过,是世子殿下一贯的目中无人模样,“六棱形伤口,兵器刺入的位置,力道,角度,除却李信没有别人。”

“真是他。”余子式沉思片刻,觉得有些庆幸,幸而当时转了剑锋,真要是失手杀了李信,他上哪儿找个将军顶上去?

王贲的视线落在余子式的伤口处,一双灿若晨星的眸子有几分幽深。这人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就死在李信手上了呢。他状似不经意地抬眸,看着余子式的侧脸,狭小的厨房昏暗脏乱,火光在那人的脸上跳跃,照得那一头薄汗莹莹反光。那模样竟是不输给王贲生平所遇之人。他的手微微一动,半晌勾唇调笑道:“赵高,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余子式皱起眉,眼中是对王贲深深的不信任。

“我缺十两银子买簪子送人,你今日若是借我十两,知交一场,我去替你把场子找回来。”王贲倒是难得没了戏谑,堂堂武成候之子似乎是当真很缺钱。

余子式略微思索了会儿,觉得“找场子”这词估计是王贲跟自己学的。然后他又思索了一会儿,同意了。

王贲走出门的时候,余子式听见那人似乎在自言自语,“邪乎了。”

过了大半天,就在余子式以为王贲已经离开了时,窗户上忽然搭了只修长莹白的手,“赵高。”

余子式抬头看去,逆着薄光,黑衣少年慵懒地靠在油乎乎的窗上,面容如玉。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窗上,一只手撑着一柄雪色长枪,那场景一眼看去像是水墨泼出来的。

“怎么,你后悔了?”余子式问道。

“不是。”王贲抱着枪,眉头打着结,一脸纠结踌躇,“本世子许多年没碰过枪了,用起来没什么气势,这和本世子一贯的猖狂作风太不契合。你有什么办法吗?”

余子式觉得王贲就差直接说:本世子是将门豪强,本世子走路一定要带风!

想了想,余子式对王贲说道:“你不如在枪上缠几圈大红缨,然后肩上绑着混天绫,手上抡着乾坤圈,脚下踩着风火轮,最好再雇几个歌姬在你身后撒莲花瓣,抱着‘枪出屠龙’的志气踏火焚风而去。”余子式顿了下,“我估计,世子殿下你说不定能拉风到直接飞升。”

那些凡人肯定会在世子殿下你的光芒下颤抖不已。

“……好主意。”王贲惊艳道。

“……祝你成功。”余子式已经不想多说别的话了。

“对了,李信的长枪有个名字,叫斩雪,你说我该给自己的取个什么名?最好要霸气点的,和我气质要贴切,一看就气势压人的,哎,赵高你不是读书人吗?你替我琢磨下。”

“……”

良久,余子式瞧着王贲离开的身影,心情颇为舒畅,总算把这位中二病晚期患者送走了,十两银子换个清静太值了。他倒是不觉得王贲真能掀出什么风雨,顶多在李信家门口吼两嗓子就差不多了。李信身上有伤,而王贲虽然嫖妓喝酒嗜赌,但他还真不至于和一个伤患动手。当然据余子式估计,不动手倒不是因为世子殿下是个正人君子,而是打赢一个伤患快感不够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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