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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49)

万不得已,他不想杀人。

韩非睡得极浅,他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金属撞击声惊醒的。黑衣蒙面的男人恰好借着剑气小心地震断了牢狱门上的锁链,推门而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韩非轻轻皱了下眉。

暗杀?韩非有些不解。

余子式收了剑,活动了一下已经冰冷到没有知觉的右手,“走了。”他对着韩非飞快地说,掩饰着自己身体的异样。纯钧剑果然对心脉冲击极大,他还没怎么用就觉得难以负荷。

韩非下意识觉得短发男人那声音有些熟悉,却没听出来是谁,他根本不觉得秦国有人会来救他,所以当余子式收剑入鞘上前一把拽着他往外走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震住了。

两人刚走出去没几步,脚步声忽然在走道尽头响起来,一下又一下。余子式瞳孔猛地一缩,这个时间点居然还会有人来?他拉着韩非的手瞬间就加重了力道。还没想出来怎么办,拐角处却已经走出来个人。

那人脚步猛地一顿,看着走道尽头的黑衣人与囚犯,眼中诧异一闪而过。

李斯。

余子式脑子的神经猛地绷紧了,脑子里电光火石一样只有一个念头,李斯不会武功。纯钧剑猛地出手,余子式没有丝毫犹豫腾身而去,想在李斯呼救前把人控制住。

“小心!”身后韩非忽然喊了一声。

李斯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就在纯钧剑气掀起他一缕长发的时候,余子式觉得拐角处忽然一股极为霸道的剑气直逼他脸而来。纯钧剑强硬地换了方向,挡了那一下。两道剑气猛地撞上,余子式被生生震得退了两三步,胸腔血气翻涌。

拐角走出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白衣披甲,面若寒霜。余子式这才发现刚才不是剑气,这青年手中是一柄霜雪长枪。

这一下的动静极响,所有的狱卒都清醒过来,脚步声一时间极响,余子式心里暗道要砸。他回头一把拽住韩非就往外闯,那青年横枪而立,挡在了李斯面前,一身雪色长衣,隐隐有沙场的血气。

他轻轻扫了眼余子式,修长的手微微活动,长枪划过地面最后抬起直指着余子式,那一眼的气势让余子式整个人都僵住了。

李斯淡漠的声音在牢狱里响起,“留活口。”

余子式缓缓抬起纯钧,眼中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的气息催动着纯钧剑气,寒意顺着经络游走。这里没有魏筹没有吕不韦没有司马鱼,这里只有他余子式一个人,执着一把邪气凛然的剑。

“走吧。”韩非在他身旁忽然低低叹道,“我知道你是谁了,离开这儿。”说话的同时,韩非拿着件东西往余子式的怀里塞了一下。

余子式没说话,轻轻点了下头。下一刻,纯钧所有剑气骤出,直朝着那白衣青年而去,他破釜沉舟,也只有这么一招。那青年面色一凛,长枪携着如虹的气势猛地刺出,余子式不躲不避地受了这一枪,甚至在被长枪刺中濒死的关头都在催动纯钧剑气。

那青年在长枪贯穿余子式胸膛的前一瞬间想起李斯那句“留活口”猛地截住了手中的枪,而余子式的剑锋却是离他脖颈只有极近的距离了,他避闪不及,瞳孔骤然绽出迫人的寒意。余子式眼中杀意极重,却在最后关头猛地侧了下剑锋,纯钧剑气狠狠扫过青年脖颈,连带着肩膀都掀出血肉,瞬间染红了青年的白衣。

余子式毫不犹豫抓住唯一的空隙猛地朝外飞奔,那一刻脑子的思路竟是极为清晰,朝哪儿走,往哪儿退,余子式这辈子都没这么清醒过。

“抓住他!”

哗的一下,整个监狱的都燃起了灯,灯光连带着蔓延亮了大半个王城。侍卫的脚步声,狱卒的叫骂声,余子式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似的,镇定而迅速地朝掖庭掠去。纯钧剑气寒意太重,他身体大部分地方都没了知觉,连带着胸口几乎贯穿的伤口的疼痛都不怎么剧烈。为了避免人顺着血迹追来,他逃亡的同时甚至还抽了个空慢条斯理地堵住了伤口。

刷一声他纵身越过掖庭的外墙,落地的一瞬间眼前一片黑,却没有失去意识。

“谁?”

一道熟悉而冰冷的质问声音响起,余子式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一个方向,眼中的黑色还未散尽,他隐约看见那孩子的脸。下一刻他猛地扯下脸上的面巾,“别出声,是我。”说完话,他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污。

天色将亮未亮,短发的青年几乎是右手撑剑半跪在原地,浑身黑衣都被血染透了。

下一刻,一个察觉有异的侍卫追到掖庭,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了院中的人。

他还没来得及喊人,一支箭铮得一声穿过了他的咽喉,带着他的身体一齐狠狠钉入了墙,干净利落,一箭致命。他睁大了眼倒下,半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胡亥放下弓箭,脸上血色褪尽,他颤抖地看向余子式,“先生。”出口声音颤得几乎失声。

余子式耳边一片鸣声,眼前是大片大片的血色,而后是汹涌而来的,安宁的黑暗。

第38章 纯钧

余子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他费力地扶着床沿坐起来,牵扯到胸口的伤口又是一阵眼前一黑。等眼前的黑暗散开,他打量了一圈四周,这里不是胡亥的宫殿吗?他低头看去,胸口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包扎过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觉得喉咙发烟,一张口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脑子里混混沌沌,他似乎是在昏迷前瞧见了胡亥的脸,之后的事就记不太清楚了,那时候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撑着最后一口气没昏死过去而已。胡亥怎么会出现在掖庭?自己怎么会在这儿?之后韩非怎么样了?

四周看了眼,也没有宫人,余子式摸索着坐起来,从榻上拿起件外衫套在了身上。一个怎么简单的动作,余子式都磨蹭了半天,牵扯着胸口的贯穿伤疼得余子式直倒吸凉气。他果然不适合这种刀剑肉搏的场合,这次差点把命搭上。想起之前的混乱状况,他眼一沉,也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等他走出房间,才发现宫殿里一个人都没有,连胡亥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空荡荡的宫殿里除了简单的器物装饰外,就剩下一盏熏炉幽幽飘着青烟,浓烈的香味让整个宫殿都弥漫着一种纸醉金迷的旖旎感,只站了片刻,他细细嗅了下,发现自己身上的药味与血腥味已经压下去不少。

余子式还在盯着那盏香炉思索的时候,一道惊喜的细小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先生!”

余子式回头看去,胡亥脸上全是灰,双眼清亮地盯着自己。他手里端着碗黑色的药汁,那碗几乎比他的脸还要大。

“先生你醒了!”胡亥把药放下了,跑到余子式身边就一把抱了上去,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麋鹿,一双眼全是不安。

余子式被他撞得猝不及防,胸口一阵生疼,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胡亥立刻放开了余子式,紧张无措地连话都说不完整,“先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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