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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263)

胡亥看了余子式一会儿,忽然低头轻轻吻了下去,一点点细碎地吻着,动作很温柔。

余子式不知道怎么的竟是有种自己在欺负胡亥的感觉,着实是平日里胡亥无论是和他上床还是接吻都带着股骨子里的隐约狠戾,这一下子他的动作忽然缓了下来,竟是隐隐显得有些委屈,余子式不知怎么的生出一种自己欺负了胡亥的感觉。

等胡亥终于放开他的时候,余子式抬眸扫了眼他,那双漆黑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一点细碎的光幽幽的,余子式越看越觉得自己欺负他了。终于,他伸手搭上余子式的肩,问道:“你怎么了?”

“你刚在这儿想什么?”

“想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余子式伸手摸了下胡亥的头发,“在想你会是个什么样的皇帝,会是个怎么样的大秦陛下。”君临天下,执剑湛卢,那一定是极好看的场景。

胡亥低头看着余子式,“所以你想出来了?我是什么样的皇帝?”

余子式静静望着胡亥,片刻后终于摇了下头,放在胡亥肩上的手摸了下胡亥的脸,他忽然低声道:“我觉得你会是个好皇帝。”

“是吗?”胡亥似乎不怎么相信余子式的话一样望着他,良久才问了一句,“真的?”

余子式轻轻点了下头,他心底还是不相信胡亥会是个杀人的暴君,这孩子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说不上胡亥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觉得胡亥绝不是杀人成性的那种人。

咸阳街市碾杀皇族公主,屠杀皇室公子,杀朝臣,荒淫无道……兴许自己真的不够了解胡亥,但余子式绝不相信这些事是胡亥能做出来的。

他信胡亥,他信他。

胡亥看着余子式的视线,一瞬间心中微微悸了下,良久他才犹豫地开口道:“先生,我……”刚说了三个字他忽然收了声音,没再接下去。

“什么?你说什么?”余子式没听见胡亥讲了什么,一下子还以为是自己走神听岔了。

胡亥抿了下唇,半晌低声道:“先生,我对你是真心的。”别的兴许掺了假,可这份心思从头到尾都是真的,一点一滴都是真的。

“嗯。”余子式点了下头,缓缓笑道:“这我倒是信的,应该确实是真的。”

胡亥望着余子式脸上的笑意,抬手轻轻摸上他的脸,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从心底浮上来,他望着余子式的笑有片刻的失神,随即忽然伸手将人抱得紧了些,再望向余子式时心绪已经定了许多,夜色中穿着件黑色朝服的男人静静躺着,那样子慵懒而安静,夏日衣衫不知道什么往下扯了些,露出半截锁骨。胡亥的眸光一瞬间暗了下来,“先生。”

余子式听出胡亥声音里的喑哑,先是扫了眼他,而后看了眼他身后先帝的新坟,那一瞬间余子式的心情相当复杂。他开始回忆,也不知道始皇帝裹着凉席入土时那麻绳捆得够不够紧。

沉默了一会儿后,余子式抬头看向胡亥,低咳了一声,“算了回去吧,明天还得赶路,不能在路上耽搁太久,还是要趁早赶回咸阳。”时间一长,变数就多,而岔子一旦起了,那兴许就是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至,到最后兴许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胡亥顺着余子式的视线也扫了眼那新土堆,视线静了片刻。这人修了二十多年的皇陵,在那墓穴上耗尽了大半生的心血,到最后却不愿意葬在皇陵里,宁可留在这荒山沙丘里遥望着咸阳,也不愿意回去葬在那儿。

若论执念,这人的执念怕也是极深,只是兴许世上再没有人知道这位大秦皇帝的执念是什么了。

第147章

咸阳王城,国乐四起。

这一年,新帝登基,封李斯为丞相,赵高为郎中令,大赦天下。

余子式很多年后仍是不能忘记这个场景,年轻的天子沿着汉白玉长阶一步步走上大殿,着玄黑朝服,头戴十二道冠旒的冠冕,袖口赤云纹殷红如烧。百官分列两排立于阶下,拢袖低身面色沉肃。所有青衣与灰衣的宫侍双手贴着额头伏地而跪,宫中乐师轻轻敲着黄钟,古老的乐音响彻整个王宫。

白头宫侍宣读先帝遗诏完毕,阶下文臣冠首丞相李斯率先拂袖而跪。

“陛下。”

一时间无数声“陛下”从四面八方涌来,百官纷纷振袖缓缓跪下,余子式看了眼阶上年轻的帝王,距离太远,余子式只看出一道玄黑的清晰身影,却看不清帝王脸上的表情。终于,他低头轻轻拂袖,弯膝而跪,“陛下。”

清冷而恭敬的声音一响起,余子式身后原先站着的一列朝臣闻声伏地而跪。

最高阶上,年轻帝王望着那道跪着的玄黑身影,视线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

暮色四合,余子式走在宫道上,正耐着性子和身边的宫侍说着新帝平日里的习惯,正说到膳食这一块儿的时候,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忽然顿住了声音,缓缓回头看去。

这个时辰怎么都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就这么倚着青萝宫墙慵懒地打量着自己,一身简单的黑色常服,身量修长。余子式看了片刻,耳边忽然响起宫侍惊惶的声音。

“参加陛下。”宫侍忙低身跪下恭敬道。

余子式听了那宫侍有些慌乱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即也端起了袖子,道了一句“陛下。”

余子式刚低声打算行礼,手腕忽然被一只手给抬了起来。他抬头看去,胡亥一双漆黑眼正盯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恰好对上,年轻的帝王轻轻笑起来,一双眼里闪烁着细碎温柔的光。

“下去。”胡亥扫了眼地上的宫侍。

“是。”宫侍们立刻应声退下了。

所有人一离开,余子式觉得手腕的手忽然被抬了一下,下一刻他就觉得自己的手腕被胡亥隔着袖子捏住了。

余子式抬头看向胡亥,终于轻笑着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先生觉得我应该在哪儿?”胡亥的语气有些散漫,手拢上余子式的肩不由分说地带着他往回走。

余子式看了眼胡亥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眉毛轻轻抽了一下。这时辰,新帝兴许在咸阳宫,兴许在骊山行宫,但总归是不该在这儿吧?这个时间点甩下文武百官,余子式几乎都能想象到李斯站在阶下望着胡亥离去背影皱眉的样子了。

着实是太不像话了些。

余子式抬头看向胡亥想说句什么,恰好对上胡亥的视线,那双眸子真是漂亮。余子式瞧得微微一晃神,到了喉咙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算了,他是皇帝。

倒是胡亥忽然侧过头问了一句,“那先生说说看,这时辰你怎么在这儿?”

余子式一顿,良久才开口道:“内廷给你拨了些新的宫侍,我过来看两眼。”

“是吗?”胡亥偏头仔细地看了眼余子式,余子式几乎有些不自在起来了,朝着他点了下头。

“是。”

胡亥收回视线,手上忽然用力,掰着余子式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他漫不经心道:“那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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