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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214)

终于,一段极为漫长的两相沉默之后,余子式平静地开口:“胡亥,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胡亥手中的杯子溅出一两滴水。昏沉晦暗中余子式看不清胡亥脸上的表情,但是莫名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年的情绪,感觉到他的痛苦与挣扎。余子式将心比心想了一遍,若是自己那番话是胡亥对着自己说的,自己兴许不比胡亥镇定到哪里去。感情这种事,沾上了哪里还有自控可言?一旦用心了,哪有浅尝辄止这一说?

“胡亥。”他抬起头对着胡亥淡漠道:“你没有话了,我却还想跟你再说两句……”

“先生,别说了。”胡亥忽然颤着声音开口打断了余子式的话,他退了一步,语气里已然带上了哀求,他低声道:“先生,当我求你了,你别说了。”

余子式听着胡亥近似哀求的话,心中一处瞬间就酸楚地无以复加,心疼得很厉害。明明伤的是他,可那少年却像是狼狈痛苦到了极点,那样子落在余子式的眼中,他猛地就意识到胡亥正在被自己一点点逼临崩溃。

他自认为算无遗策,考虑了一切进去,却偏偏把胡亥给忘了。

怎么就能把胡亥给忘了呢?余子式不禁想,他自以为是为了胡亥好,可是就这么将胡亥像扔一件物事般扔到关中去,他真的护住了他了吗?

余子式在朝堂与李斯冯劫这种老辣眼毒的人共事多年,做事也狠绝惯了,即便是做戏装腔也要力求九分真,却不曾想自己竟是把胡亥逼成了这样。他当下就有些发怔。

胡亥拿手背轻轻掩着面,孤身站在黑暗中望着余子式,床上男人很虚弱,一张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可是那双眼却仍是清冷平静。

胡亥立在原地看着余子式的眼睛,周身萦绕着的绝望感几乎要溺毙了他。

他觉得自己真的快撑不住了,悔恨、愤怒、悲哀多种情绪同时充斥着他的胸膛,他连呼吸都异常艰难。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不可能放手,哪怕是余子式对他没感情拿他当玩物,他也不可能放手啊,终于,他轻声道:“先生,别说了,我不想娶妻,不想离开咸阳,也永远不会腻厌你,就我们两个人……”他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太伤人了。

“说完了?”没再听见胡亥的声音,余子式轻声问了一句。

屋子中一片死寂。

于是余子式望着胡亥,双眼平静而坚定,他一字一句轻声道:“我对你是认真的,胡亥,我爱你。”

最后三个字似乎带了温度,灼热无比,说出口后喉咙一片发烫,说完后余子式心中忽然一片敞亮,像是岑寂昏暗的荒原一下子照进了清流月光,他望着那陡然僵住的少年,轻声道:“之前说的不算数,胡亥,你好好记着,我从来没想玩你,我拿你当我的命。”

少年手中的水杯落地,陶器碎开的声音在针落有声的屋子里响起来,砰的一声。

余子式坐起来,望着站在黑暗中震惊无措的少年,忽然轻扯出一抹笑。“过来。”

过了很久,屋子里才有脚步声响起来,而且极为缓慢,一下又一下,余子式静静等着他,直到胡亥走到他面前,他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向他走来的少年,两人身体碰到的那一瞬间,一直不敢置信的胡亥再也没有忍住,伸手狠狠抱上了余子式,浑身战栗不已。

他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平生的力气早都用尽了,他紧紧抱着余子式,颤声道:“先生,再说一遍,求你,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余子式一身都是伤,可是他却像是没了知觉一样,一点点抱紧了怀中的少年,那样子像是在安抚,更像是在寻求安抚,他贴在胡亥耳边轻声道:“我后悔了,我服输,之前所有的话都是违心的,我收回去了。我爱你,胡亥,我真的爱你,你知道什么是爱吗?我从没教过你,因为我也真的不清楚什么是爱,我只是觉得除了这个字,别的字都配不上我现下的不堪与狼狈。”

余子式舍不得,真的舍不得,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忍下所有的痛楚,他可以二话不说扛下所有的一切,但是胡亥这样子落在他眼中,他真的觉得心很疼,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没想到自己会真的能这么狼狈,从身到心竟是真的狼狈至此。

他抱着战栗不已的少年,一只手摸上着他的头发,听着他乱得不成样子的呼吸声。

“胡亥,你信我。”余子式低头轻轻蹭了下少年的脸,贴上他的额头轻声道:“所有的事我都会处理好,你别多问,我不会害你。”

“先生。”胡亥抱着余子式没有放手,浑身血脉中冰冷的血一瞬间就热了起来,像是冰天雪地中失去知觉的人忽然被太阳照耀到,那种温暖几乎逼得人热泪盈眶,胡亥有一种极为混乱的感觉,他觉得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这个男人说爱他!

他说他爱他!

生死也不过一瞬,比起余子式说爱他的那一瞬,胡亥觉得生死也不过如此。他紧紧抱着余子式,真的有已经死过一场的错觉。

余子式拽过少年冰凉颤抖的手,轻轻将它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低声道:“我说的那番话,是骗人的,我说到此为止,也是骗你的,胡亥,这事我不能与你解释太多,总之是出了些乱子,我正在着手处理,你要信我。”

余子式一瞬不瞬地盯着胡亥。

不知过了多久,胡亥终于在他注视下轻颤地点了下头,余子式这才轻轻笑了一下,吻了下少年的额头,轻声哄道:“听话。”

胡亥忽然就颤了一下,一瞬间竟是忍不住心中的委屈。他用尽全身力气克制着动作免得再伤着余子式,却看着余子式轻轻执起自己的手放在他的脸上,手贴着着男人仍然发烫的脸,那温暖的感觉竟是让他瞬间红了眼睛。

余子式轻轻笑了下,“别哭啊,我不是都和你解释了吗?现在我人也给你上过了,话我也收回来了,连这一身伤我都不打算与你计较了,你还哭什么?”他轻轻摸着胡亥的头发轻声安抚着,“要不我再同你道个歉陪个不是?”

“先生,对不起。”胡亥忽然就握紧了余子式的手颤声道,他根本受不了余子式这么哄着他,完全受不了,心像是被放在了余子式的手上随他揉捏搓拿,余子式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能让他的心抽动震颤不已。

余子式看着胡亥脸上的痛苦神色,轻轻抵上他的肩,不愿再多说了。他输了,他看不下去了,他真的舍不得,胡亥这么下去,他们的事别说瞒过别人了,不弄到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就不错了。胡亥想证明自己喜欢他,甚至都不用逼自己,他只要往咸阳城腥风血雨里一站,余子式绝对当场服输暴露。

胡亥抱着余子式,终于一点点将情绪压下去了。

余子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开口问道:“我刚醒来那会儿你上哪儿去了?”

“在厨房煎药。”胡亥握住余子式的手腕看着上面的伤,心中疼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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