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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172)

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满堂看客都未曾反应过来,堂中央执着支青玉笛子的白衣青年伸手一把扯过空中红衫,执笔狠狠一蘸墨。那样子真是潇然从容到了极致,执笔点江山,挥毫成气象。余子式看着张良,眼睛猛地一亮,青年负手执青玉长笛,笔下猩红薄衫,点画而成千万山水机关。

这才是真正的大汉文臣冠首之气魄,连一旁的展青锋都忍不住微微一错愕,生生由着张良画完了。

张良动作也是麻利,几乎是顷刻而就,甩手就扔了笔,猛地攥住那袭衣衫就窜到余子式身后,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猛地松了一大口气。“还好我记得快,现在的孩子都是些什么脾气?”张良一边吹干墨迹一边极为幽怨地望了眼展青锋。

余子式看了眼那躲在他身后小心翼翼捧着衣衫吹干墨迹的张良,嘴角忍不住又是轻轻一抽,他低声道:“张良你能多正经一会儿吗?”

彼时满堂皆寂,张良尚未回答,不远处的展青锋忽然轻轻拍了下手。他望着余子式三人缓缓笑了起来。

漂亮,张良这一手玩得的确是漂亮,只扫到了一眼就瞬间默记下了地图上所有的内容,这份过目不忘天下能有几人做得到?他展青锋心服口服。

展青锋负手而立,对着张良温和道:“身手不错,的确有大韩张氏的遗风。”说完这一句,他凝视了张良一会儿,忽然就笑开了,“这么看来,我要你的手脚倒是要对了。”

听这意思,是要张良砍下双手一脚还赌债?余子式拢着胡亥的肩,眼神瞬间就变了,接着他就看见展青锋指了指自己。

“差点忘了,还有赵先生欠我的一百八十年。”蓝衣的少年笑得温柔而无害,他轻轻抬了下手,身后的十二位黑锦侍卫同时上前一步。他悠悠望向被余子式护着的胡亥,惋惜道:“我还真的是喜欢你的眼睛,可惜了。”

“张良。”余子式忽然喝了一声身旁的男人,揽着胡亥的手紧了紧,他扫了眼那抱着衣裳一脸纠结的张良,动手啊!你打算让老子一个人单挑吗?

“不行,我父亲与他家是世交,他还是个孩子,我一介堂堂君子,对晚辈下不去手。”张良碎碎念过后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他猛地摇头道:“老张知道了非得打死我。”

老张?余子式反应了一下,问道:“你父亲?”

“嗯。”

“那你现在就把手脚剁下来送给这个孩子玩吧。”余子式当下就诚恳建议道,“毕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刚忽然又想了想,”张良执着青玉笛子手缓缓抱在了胸前,望向余子式一脸的沉肃,“君子处乱世,当不拘小节。”

“那你父亲那儿怎么说?”

“他先活过来再说吧。”张良转了下手中的笛子,似乎下定了决心,目光扫到了展青锋,他忙又对他温柔和善地笑了笑。

余子式见张良那副不靠谱的样子,他觉得还是再试一试谈判吧,想着他回头看向展青锋,心平气和地问道:“展二公子,今日之事还能善了吗?”

展青锋低头笑了下,再抬眸时已经恢复了温和神色,“能,赵先生,你将你身边的少年的眼睛剜给我,你我之间所有账全部勾销。”

“不行。”余子式的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你当我死了啊?

展青锋深深看了眼余子式,笑意终于淡了些,他抬起手,轻轻道了一声:“出来。”

一瞬间,无数的黑锦暗卫从各个角落涌入,看热闹看得正兴奋的看客们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眼见着杀气腾腾的展家暗卫跃进烟火坊,他们一窝蜂地全往外涌,顷刻间,原本人潮拥挤的烟火坊就空了大半。

黑锦的展家暗卫成排地陈列在展青锋身后,剑柄上均系着一条蓝锦带,气势逼人。

余子式下意识将胡亥往后推了推,看着一瞬间冒出来的一大群暗卫,微微挑了下眉。从这气势看来,的确是大梁展家这种淮北豪族才能培养出来的高手。他身旁的张良见状,拿笛子不急不缓地敲起了手心,半晌他低沉道:“赵大人,索性我们还是剜你家孩子的眼睛吧。”说着他扫了眼胡亥那双漆黑的眸子,不得不说,这双眼睛的的确是漂亮。展家孩子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余子式终于没能撑住风度,微笑着对张良道:“张良,你怎么不索性去死呢?”

胡亥闻言,低着头,眼中的笑意深了深,袖中手指轻轻一勾,捏起一枚洛阳铜钱,他幽幽抬眸望向展青锋。

双方正僵持着,似乎动手就是这一刻的事儿,忽然,余子式耳畔响起一声慵懒的女声。

“赵大人。”

余子式抬头看向二楼,虞姬一个人倚着栏杆看热闹,柔弱的女子手撑着栏杆,眉眼弯弯,她开口道:“你这回可得谢我。”

余子式不解地皱了下眉。

“可是我将人唤过来的。”虞姬眯眼笑了笑,懒懒回身招了下手,一男人从暗处缓缓步出,玄色大秦官服,清瘦书生模样。

余子式的眼睛在瞧见那男人的脸时一瞬间就亮了。

男人转身走下楼,一直走到余子式与胡亥面前方才站定,当着一众人的面,他拂衣而跪,朗声道:“洛阳太守陈汜携洛阳郡守兵,参加府令大人,参见小公子殿下。”

展青锋倏然抬眸望向胡亥,黑衣的少年只轻轻道了两个字。

“平身。”

下一刻,烟花坊外兵马陈列,戈矛顿地,铿锵一声响。那是大秦的守军,大秦的兵马,余子式一听声音就听出来了。他心中猛地松了口气,缓缓笑开了,扭头望向展青锋,他很是和气地问道:“展二公子,现在你看我们还能再商量一下吗?”

展青锋望着余子式的眼神也有些诧异,“你是大秦的朝官?”半晌他自言自语道,“也是,毕竟是跟着吕不韦的人。”说着他抬头看向余子式,眼中的打量与探究毫不掩饰。

就在这时,胡亥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了余子式的手,余子式回头看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胡亥摇了下头,没说话。

“一会儿就没事了。”余子式安抚了胡亥一句,回头看向展青锋。

他还没说话呢,展青锋忽然就开口了,且义正言辞到让余子式一愣,蓝衣的世家少年张口就是:“你们大秦的公子官员都是如此言而无信的人?莫非就因为赵先生你是大秦朝臣,输了我一百八十年,便可以不用偿了?君子无信不立啊,大秦这些年纵横六国,声势倒是浩大,可我如今看来,你们大秦朝官为人也不过如此。”

闻言胡亥望着展青锋的眼神忽然就锐了锐,真当他看不出来呢?

展青锋无视了胡亥的目光,接着说下去:“输了便是输了,一百八十年,赵先生,不,赵大人,这事你欲如何解释?”

余子式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眼张良,张良别开了视线,余子式扭头看向展青锋,“那你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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