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权奸(11)

听君一席话,回到封建前。余子式几乎是立刻就抛弃了自己前二十年的认知体系,接受并理解了气运是个什么玩意儿。他问道:“按着你的说法,气运的确能改变国运?”

吕不韦轻轻笑了声,“七国最倚仗是气运之说的是魏国,而最倚仗军队兵戈的,是秦国。前者我算算。”他顿了一下,认真道,“少说也有几十年没打场像样的胜仗了。我还是大秦的相邦时,几乎回回有魏王的消息,他都在忙着割地。”

余子式笑了笑,想想也是,你国运再强,踏平六国靠的还是虎狼之师啊。有能耐,你让阴阳师上战场啊,他们真的能死的很有节奏。

“气运之说,七国之中真正懂的,怕不超过五人,这还是我算上入土半截的几位。”吕不韦看了眼余子式,“不是他们这么折腾的。”

“那你懂吗?”余子式问道。

“我?”吕不韦轻轻摇了下头,笑道:“我不必懂。”

余子式盯着吕不韦半晌,忽然开口道:“我问你,魏瞎子,其实是魏筹吧。”

“呦,都知道魏筹了,这酒钱花得值啊。”说起酒钱,吕不韦忍不住又拽紧了袖子,脸上全是心疼。

“值值值。”余子式敷衍地安慰了句,接着说下去:“我今天看见魏瞎子杀人了,他就是三十年前那个剑道天才魏筹吧?但是他又说魏筹被叶什么什么的刺死了,怎么回事?”

“如何与你说呢?”吕不韦听了这话,似乎觉得不大好回答,伸手慢慢敲着桌子,半晌开口道:“倘若有的选,我想魏筹是宁愿死在叶长生剑下的。生于术数,死于剑道,说来倒是适合魏筹那样的人。”

“那魏瞎子到底是不是魏筹?”

“再也算不准一卦的魏筹,哪里还能称作魏筹?魏筹之所以是魏筹,不是因为他仗剑风流,而是因为他一卦动天下。”吕不韦看着余子式,“这么来说,魏筹的确是死了,死了快二十年了。”

“……那你和我讲讲这个死人的事。”

……

不知过了多久,余子式孤身走到院子里,一句话都没说平静地坐在了阶下。

三十年前大梁魏筹,三十年后阳翟魏瞎子。他想起那白发苍苍的男人拿着紫绸带喃喃的模样,忽然觉得惆怅难言。

初出江湖,便是红袖仗剑震天下。稷下学宫,一人单挑数百士子,半枚筹子敲震山河。

想都不用想,被誉为最年轻的剑道天才,七国最强术师的魏筹该是如何骄傲的模样。

彼时正年少,匹马黑貂裘,那少年又该是倾倒了多少的七国女子。

穿着紫衣的少女,魏国阴阳师世家里走出来的术数天才,正好是最好的年纪遇上了那样的魏筹,然后有了临淄那场三十年后仍有人称道的对局。

一死一伤的结局,那女子死了,魏筹的术数也跟着死了。

也正是因为少年的光芒太盛,魏筹没能死在剑神叶长生的剑下,而是输在自己手上。临淄对局后,被设计陷害,被废去双眼,被废去武功,被囚禁于魏国王室地牢十几年,他每日唯一要做的,就是把手中的筹轻轻抛出去。

他的天赋,他的资质,他的骄傲,最终都变成了幽深地牢里每日一成不变的筹片落地声。

不是算的准吗?那就让他为大梁算上一辈子,什么都不必有,只需还能用手把筹抛出去便成。

直到有一天,魏筹算不准了,怎么算都是算不准了。魏王震怒,用尽一切办法却是无计可施,魏筹再也算不准了。一个算不准的术师,一个算不准的魏筹,原本是该死在魏国地牢中,却因为年轻的魏王后忆起年幼时远远望上一眼的那名仗剑少年,她替他向魏王求了情,他最终活着走出了魏王宫。

十年的囚禁,废去双眼,没了术数,失了武功,他病倒在大梁城街头,遇上了大秦正在扩招门客的新任相邦吕不韦。后者刚从个卖草鞋的当上相邦,出手很是阔绰,帮他治好了病,顺便恢复了部分的剑术,带他回秦国,收留他白吃白喝十多年。

最终事实证明,这个糟老头子除了喝酒和撒酒疯外,并没有其他的本事了。十多年的钱全都打了水漂,失势的大秦相邦打量着这个跟他来了阳翟还想继续蹭吃蹭喝的老头,一脚利落地把人踹出了门。

余子式坐在冰凉的台阶上,忍不住喃喃道:“三十年前大梁魏筹,三十年后阳翟魏瞎子,也不知道你到底还能不能再算上一卦,让我看看大梁魏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第7章 逐客令

吕不韦捏着手中写满字的丝绢,坐在塌上沉默了许久。恰好这时,余子式捧着盘野菜边走边啃,从房门前走过。

“子式。”吕不韦忽然开口唤住余子式。

余子式侧脸看向吕不韦,“怎么了?”他抬腿走进房间。

“吃什么呢?”吕不韦看了眼他手里的盆。

“不知道,还挺好吃的。”余子式在吕不韦对面坐下了,把盆放在矮榻上,“尝尝?”

吕不韦挽起袖子从盆里捡起一块放到嘴里,眼睛微微一亮,“挺好。”

余子式边嚼边扫了眼吕不韦放在一旁的丝绢,“这什么东西?”他伸手就去拿起来。

“知道李通古吗?”吕不韦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说完这话,余子式猛地抬眼,“李斯?”

李斯,字通古。

吕不韦点点头,似乎对余子式知道李斯并不感到意外。

余子式看了眼手里的丝绢,忍不住问道:“他写的?”

“不,我写的。”吕不韦似乎无奈地轻轻笑了一瞬。

余子式低头读那丝绢,却忽然发现有点眼熟。倒不是这字句眼熟,而是其中的内容有些眼熟,最后一行读毕,他抬眼看向吕不韦,缓缓说了四个字,“谏逐客书。”

吕不韦轻轻点头。

余子式当然觉得眼熟,因为这是先秦历史上一桩著名的间谍案。韩国弱小偏偏临近秦国,韩王想了个主意,派著名水利学家郑国出使秦国,游说秦王在洛水、泾水修建河渠发展关中农业,韩王希望以此削弱秦国的军事实力。自古水利工程最是耗费国力,余子式记得后代的炀帝就是因为修建京杭大运河导致国力大伤,说来韩王这主意其实还可以。

之后郑国修渠没修完,间谍身份被拆穿,秦王嬴政震怒,郑国下狱,秦王颁布逐客令,下令将六国客卿全都驱逐出秦国。

余子式把手中的绢随意地放在了一旁,看向吕不韦,“你写的谏逐客书,没送到嬴政……陛下手上?”

吕不韦把野菜放下了,轻轻叹了口气,“是我的过错。”

“你又怎么了?”余子式难得看见吕不韦这模样,瞬间来了兴致。“说来我也觉得奇怪,秦国历代君王多次发布求贤令,孝公时期甚至愿意列土封侯来招揽人才,礼贤下士这不是秦国的传统吗?嬴……陛下现在把六国客卿全驱逐出境,不太像他的做事风格啊。”

上一篇:袁二少的妖孽人生 下一篇:反派洗白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