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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丞天下(94)+番外

纪瞻一辈子大风大浪地走过来,临老了,什么都看开了,人活一世,功名利禄转头空,重要的惜取眼前人。

谢景看了眼看着紧紧抓着自己胳膊不放的纪瞻,开口道:“他琅玡人士,弱冠之年,品性端正。”

纪瞻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把他领到家里头来?男子虽不用媒妁,却也应当郑重,你和先生说,是谁家的郎君,叫什么名字,先生今日去给你说说。”

“这恐怕是不成。”

纪瞻抓着谢景的手紧了紧,一副谢景今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便不撒手的气势,他沉声道:“为何不成?”

“他是琅玡王家的世子。”

纪瞻顿住了。

犹豫了很久,他终于缓缓问道:“王导唯一的嫡子?”

“嗯。”

纪瞻满是皱纹的脸似乎凝住了,接着露出一个恍然明悟的表情,接着又恢复了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琅玡人士,琅玡王家。”他慢慢地收回了抓着谢景的手,“王导的儿子……”

谢景没再说什么,给纪瞻将冷了的茶换了杯新的。

纪瞻望着谢景,“难怪上次央我去给王导说情,你是瞧上了他儿子?”

“上回的事多谢先生了。”

纪瞻看了谢景一会儿,轻声道:“王导他可就这么一个嫡子,嫡长子。”

“我知道。”

纪瞻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王导……”纪瞻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你的根基不在建康,建康城中,琅玡王家的势力盘根错节,你自己当心些,若是真的遇上了什么麻烦,记得同我说。”

“我知道。”

“王导……”纪瞻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低声道:“这两日王家出了不少的事,都说王家要倒,建康年轻一辈的官员是真不知道王导是个什么角色了。”

谢景没说话,颇为赞同。

纪瞻开口道:“你一说琅玡王家,我倒是想起这两日传得沸沸扬扬的淳于伯一事了,你可曾对此有所耳闻?”

“听说了。”

“如今人人都说淳于伯死的冤枉。”纪瞻喝着茶缓缓道:“刘隗他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景想起王悦和自己说这事的样子,心沉了下去,也不知王导是如何与王悦解释这件事的。王悦瞧上去倒是真不知道淳于伯一案的真相,连供词都是编出来的,其实哪里需要编什么供词。

淳于伯原本便是枉死的。

当年那一仗,西晋皇帝下令各路人马进京勤王,江东没有及时出兵支援,后来中原沦陷,死了两位大晋皇帝,司马睿与王导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将淳于伯推了出去,给他安了个延误水道运粮的罪名,当众斩杀。

淳于伯确实是冤枉的,所有人只当司马睿和王导是为了推卸责任,却没有人深思,当初司马睿与王导究竟为何迟迟没有出兵勤王?

要知道,中原沦陷,愍怀二帝相继身亡,谁会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大晋皇帝?

琅玡王,司马睿。

知道了究竟是谁枉杀了淳于伯,便知道了这到底是件什么样的大事,刘隗犯了个致命的错,错就错在他把这件事儿给捅出来了,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皇帝放弃了。

如今江左的年轻官员太不了解王导了,瞧王导平日里慈眉善目,竟然真觉得这位筹谋天下的江左宰相真的会是个老好人。殊不知,王导名震后世一千六百年。

谢景捏着杯盏,轻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在这里,我把两件事串起来写了,一件是刘隗为淳于伯翻案,一件是王敦之乱,真实历史上,先翻案,再造反,我这里压缩了一下,特此声明。

(这章有点乱,但是因为v章字数原因我实在是改不了了……大家先凑合着看吧)

第49章 白玉

刘隗之事告一段落后, 王悦本想去见司马绍, 却不料司马绍自己找上了门,他身边还跟着个司马无忌。

王悦刚开始以为司马绍是替司马无忌打抱不平来了,结果司马绍当着他的面, 扬手便是一鞭子狠狠抽在了司马无忌的身上, 王悦惊得杯子差点脱手。他忙起身打圆场, “太子!太子!你等会!”

司马绍没说话, 扯着司马无忌的肩一把将人拎到了王悦的面前。

司马无忌攥着手良久,低头平静道:“世子,上回的事, 是我的错。”

王悦心道这唱的是哪一出?他忙道:“不用不用!没事!”他看了眼司马绍。

司马绍握着鞭子负手而立, 对着脸色发白的司马无忌道:“站直了!把话再说一遍!”

司马无忌暗自咬牙, 忽然抬头对着王悦大声道:“世子!上回的事, 是我的错!今日是打是骂凭你处置!”

王悦瞧见司马无忌像是要朝他跪下来,立刻伸手扶住了他, “受不起受不起,起来。”他稳稳地扶着司马无忌,回头看向司马绍,“行了, 上回街上那事吧?就小打小闹,我也没放心上,司马绍你快让他起来!”

司马绍这才道:“起来,道谢!”

司马无忌低头片刻,对着王悦道:“多谢世子!”

“行了。”王悦瞧着司马无忌那一肩的血, 扭过头对着王有容道:“带殿下去包扎一下伤口,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司马无忌低着头没说话,杵在原地不动,直到耳边传来司马绍的声音。

“下去。”

司马无忌似乎颤了下,这才沉默地跟着王有容往阶下走。

王悦瞧得莫名想发笑。

待到两人下去后,司马绍将鞭子往桌案上随手一抛,神色瞧不出喜怒。

王悦回过头,“太子殿下?怎么了这是?”

“上回的事我听说了,拉他过来给你赔不是,他抽了你一鞭子,我如今替你还给他了,你觉得这事两清了没?”

“两清了!两清了!”王悦点点头,“服气!”

都这样了!能不两清?能不服气?

王悦瞧着司马绍那副面不改色的样子,“以前没瞧出来你还会动手打人啊!这一鞭子抽得真狠!我估摸着他此刻真是恨透我了!”

“他之前便恨你,多恨一点少恨一点有何所谓?”

“说的也是。”王悦轻笑了下,慵懒地眯了下眼坐了回去,半晌又道:“你今日上门,只为了让我瞧你打孩子?”

“王敦打到石头城了,皇帝决定御驾出征,朝中事宜全交给了王导。”司马绍打量了两眼王悦,转身往阶下走,“我会与皇帝一块走,知会你一声,建康的事,你帮我照看着点。”

王悦看着说来便来说走便的司马绍,顿住了,他喊住了司马绍,“等会!”

司马绍回头看去。

王悦问道:“你何时走?”

“明日一早。”

王悦闻声顿住了,望着对面的人良久,他忽然道:“今晚我有空,喝酒去吗?”

司马绍微微有些诧异,“你说真的?”

“我何时说过假的?”王悦颇为随意地反问了一句,将脚大咧咧地搁在了桌案上,“走吗?”他望着司马绍的犹豫样子,心中说不感慨是假的,从前连命都敢托付的人,如今却连场酒都不敢喝,世事无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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