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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丞天下(9)+番外

王悦走进巷子看见的就是这一幕,所有的血仿佛全涌到了脑子里,轰的一声,他有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压抑了许久的戾气从骨头里一点点渗出来,越渗越快,一点一滴最终汇聚成流在血液中奔腾呼啸,王悦杀过人,他知道想杀人是种什么感觉,也知道杀意是怎么一回事。

天地间大雨倾盆,雨下得轰轰烈烈。

王悦放下手里的东西,朝着那巷子的那边走过去,那一瞬间他忽然就想起很多年的一幕,他陪着曹淑去扬州,渡江的时候,曹淑指着江流对面平静道,“你小妹妹就埋在那儿,上头还埋了坛女儿红。”

第6章 医院

傍晚,谢景坐在家中翻了会儿书,莫名有些心神不宁,他抬头看了眼窗外,风雨如晦。

最终,他收了书,起身出了门。

谢景将车停在了小区外,循着嘈杂声音走进巷子,他望着那站在血泊中回头看他的人,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雨下得很大,他隔着雨幕看不清对面人的脸庞,可他却一眼认出那双眼睛。

那眼神冰冷极了,跟狼似的。

王悦浑身都是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大雨冲刷着街巷中的一切,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谢景撑着伞立在那儿,很清楚地感觉到了王悦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两人的距离似乎一瞬间遥远无比。

谢景走了过去,王悦用一种很冰冷的眼神望着他,隔着雨幕,被激怒的少年脱去了所有的伪装,浑身上下全是直击人心的傲慢与凶戾。谢景撑着伞,一步步走过去。

王悦眼中终于清明了些。他回过神,回身走到墙边慢慢蹲下,脱下了衣服裹在了王乐的身上。

他低声道:“没事了。”

王乐终于放声哭了出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哥,不要杀人!我没事!你、你不要杀人!”她哭得浑身直抖,紧紧勒着王悦的脖子。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看见的,王悦走上来一声不吭地直接动手,单挑一群人,到最后浑身都血都没能停下来。她莫名就害怕了起来,她怕王悦真的杀人。

王悦低头看着吓得直哭的王乐,擦了把手上的血,这才将王乐搂住了,听着王乐放声大哭,他眼中渐渐平静下来。

谢景看着雨中狼狈的兄妹俩,没说话,掏出手机打了救护车。

医院里。

“我来吧。”谢景从护士手中接过药,捞过王悦的手,低下身给他上药。

“我杀人了?”王悦问了一句。

“没有。”谢景低头仔细地给王悦擦药,“我让人去处理了。”

这身体比他从前虚太多,确实打不死人,王悦没什么反应,后知后觉地问道:“王乐呢?”

“在隔壁房间,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问题。”

王悦从谢景的手中抽回了手,“多谢你了。”

谢景拿着药微微一顿,抬眸看向王悦。

王悦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对方有刀,谢景之前以为他身上的血是那群放高利贷的人的,后来才知道,大部分是王悦自己流的血。知道消息的时候,他的手轻轻抖了下,他以为王悦占尽上风。

谢景盯着王悦略显苍白的脸看了会儿,没说话。

王悦今天实在是累到没力气装什么,任由谢景打量,冷静下来后,他心里头意外的平静,没觉得后怕也没觉得后悔。他就是累了。谢景对他施以援手,他是真心感激,但此时此刻竟是打不起精神和谢景认真地道个谢。

从前也不是没打过架受过伤,但真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身心俱疲。

王悦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倒头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也没去管谢景是不是在一旁看着。

他是真的累,失血过多让他的手脚冰凉,怎么都暖不起来,若不是王乐还在隔壁,他觉得自己一闭眼就是死期。

说不上哪里累,但真的是太累了。

等到王悦躺在床上睡过去后,谢景这才走上前去,借着灯光打量着少年睡着的样子。

他走到一旁把药整理出来,放轻手脚,走到王悦身边揭开他的袖子,拿着棉签一点点小心地给他上药。

王悦睡得熟什么都没察觉,谢景低着头安安静静地上了一个多小时的药,最终,他停下来,一瞬不瞬地望着闭眼熟睡的王悦。

谢景抬手轻轻擦了下他额头上的冷汗,将手伸进去被子,替王悦一点点暖着手脚。

房间里静悄悄的。

王悦做了个梦。

宾客满堂,花月春风,堂下竹林里腰肢柔软的乐伎抚琴而奏,正好奏的是一曲大汉《凤求凰》。

王悦视线一转。

白梅屏风后走出一人,舞裙流苏,蒙面的歌姬袖中翻出匕首,他手中酒杯应声而落,呆怔地抬头看向那刺客,匕首捅入后立刻被拔出来,温热的血溅了那刺客一脸,他正欲说什么,匕首利落地再次插进他胸膛,就着伤口搅了下捅深了些。

原本其乐融融的宴会一下子混乱起来,有人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他想说句什么,一张嘴却是一大口带着滚烫腥气的血喷涌而出。

女刺客扒着桌案,状如恶鬼,“王长豫,你王家欠我的!”

王悦猛地睁开了眼,刷一下翻身就从病床坐了起来,他的动作幅度太大,原本挂着点滴的手被针头直接割破了。他大口地喘着气,额上全是淋漓冷汗,下意识就去摸自己的心口。刚碰到的那一刹那,他几乎有种摸到粘稠血液的错觉。

一直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谢景一下子睁开了眼,眼中清明而锐利。

王悦神经绷得太紧人一时蒙住了,他这是在哪儿?盯着谢景看了半天,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医院,在现代的医院,没有刺杀、没有酒宴、没有笙歌与竹林,这里甚至都不是大晋朝。

王悦微微喘着粗气,连手是什么时候给谢景握住的都没察觉。

谢景拿酒精棉球利落地压住了王悦的手上的伤口,垂眸看着他的一额头的冷汗,“做噩梦?”

那哪里是梦啊?

那分明就是他死前的场景。王悦闭了一瞬眼,冷汗顺着下巴砸在被褥上,他冷静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没事。”

谢景看着王悦抓着床单轻微颤抖的手,又看了眼他苍白的脸色,没说话,一点点擦去王悦手上的血,捞过药替他处理伤口。

王悦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眼谢景,他没想到谢景会守着自己,微微一愣神后下意识说了一句“多谢”,他想抽回手,刚一动,忽然感觉手被人捏住了。

谢景没松手,低头继续给王悦擦着伤口,神色忽然多了几分淡漠。

王悦一向不习惯别人给自己处理伤口,他身份特殊,长在琅玡王家这种政治漩涡中心,平生小心谨慎,处理伤口这种事除非是亲近之人,否则绝不假手他人。这已经养成了习惯,刚才让医生处理身上的伤口是因为确实危险,如今让谢景给他处理伤口,他有些不自在。

王悦也知道这不是晋朝没那么多事儿,可他依旧不自在。看了眼谢景的神色,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抽回手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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