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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丞天下(190)+番外

王悦喘着气,仰头看着他半晌,终于认命地点点头。

谢景看着大口喘着气的王悦,忽然笑了笑,他低头亲了下王悦的额头,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就有些不想放王悦走了。就这样,将这个人一点点困死在自己的怀中。

想想而已,他扶着王悦起身,“我去给你拿衣裳。”

“嗯。”王悦看着谢景掀开床帐走出去,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轻轻笑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按道理说,他觉得他这时候是笑不出来的,可他确实在笑。香炉安静地燃着安神香,晚秋的风徐徐吹过谢家厅堂,王悦听见窗外三两清丽的鸟鸣声,伸手抓着被子慢慢蒙住了头,困倦地闭上了眼。

花好月圆,万事如意。

王悦唯盼日子这样细水流长下去,无波无折。

然后是什么?王悦想了想,打算戒酒。

一转眼两三个月便过去,冬日到了。

建康冬日的第一场雪下得很细碎绵软,大街上的小姑娘换上了温暖的冬袄,走街串巷叫卖干枣蜜饯的小贩纷纷戴上了厚实的冬帽,连那叫卖声都沙哑了些,一夜之间,似乎冬日就到了江南。

王悦这头刚打算戒酒,没到两日,陶瞻便上门喊王悦喝酒去。王悦心说你来得还挺是时候。

酒坊里,王悦喝水,陶瞻喝酒,两人对面而坐。

“我收着消息,说是王敦病了,有这回事?”陶瞻端着酒碗瞧了王悦一眼。

“哪里来的消息?”王悦诧异地望向他。

陶瞻斟酌了片刻,直说了,“陶家收着的消息,我父亲给我的。”

王悦闻声顿了许久,“不会吧?”

“你回去问问你父亲不就知道了?”陶瞻将酒一饮而尽,拍了下桌子,“再上一坛!”

王悦想了会儿,觉得也有道理。

回来问过王导后王悦才知道,王敦还真的病了。

王导彼时正在堂中修剪些花草,他看了眼陷入沉思的王悦,开口道:“你的身体好了?”

王悦回过神来,点了下头。

王导看了他一会儿,平淡道:“冬日到了,天越来越凉,记得多加件衣裳。”

王悦点了下头。

王导倒是没说别的,看了两眼王悦,便让他退下了。

王悦看出王导的冷淡,倒也没多说,自觉地下去了。一出院子,他便看见王有容匆匆赶来。

“怎么了?”

王有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交给王悦。

王悦神色原本挺正常,刚一打开那信,他便顿住了,看了许久,他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

秦淮河上飘着碎雪,偏远渡口有如一夜春风吹过,千树万树开满了惆怅梨花,王悦站在树下等人,碎雪压低了枯枝,砸在了他的头上与肩上,他没说话。

有脚步声在身后轻轻响起来,他微微一僵,终于回头看向来人。

来人撑着把淡褐色的竹骨伞,一身素色长衫,眉眼如远山,隔着雪幕,王悦瞧不清他的脸,。

王悦顿了会儿,行了一礼,平静道:“参加陛下。”

年轻的帝王负手立在雪中,看了眼王悦那满肩满头的落雪,“宫里临时出了点事,我来迟了。”

王悦点了下头,他与司马绍太久没私下见面了,两人之间生疏得让人心惊,这一年确实发生了太多的事,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的,两人之间有些一言难尽。说句实话,王悦对司马绍这次忽然私下约见他这事并没什么底。

“走吧,去船上坐下谈,再冻下去我看你快冻傻了。”司马绍看着王悦,忽然笑了下,这人从前对他可不这样,从前哪里还敢指望他等自己,他王家大公子别一个不高兴走人他就能谢天谢地。

不知道是不是天太冷了,司马绍觉得心中有些冷,刺骨的寒意似乎从衣襟往里头钻,他看着没动作的王悦,径自朝着那河上的画舫走去。

王悦看着年轻帝王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回身平静地跟了上去。

司马绍今日还能杀了他不成?怕什么?王悦掀开船帘走了进去。

船夫点点头,轻轻将画舫撑离了水岸,一直轻轻荡到了秦淮中央,四方天地全是雪,画舫宁静得仿佛是个无人之境。

王悦在炉子边坐下了,身体一点点回暖,雪水融化一点点顺着头发往下滴,他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年轻帝王,两人谁都没说话,直到王悦看见司马绍递过来一张帕子,他顿了一下,伸手接了,擦了把脸上的雪水。

司马绍看着他的样子,忽然笑了下,“你瘦了很多。”

王悦没想到司马绍开口来这么一句,僵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嗯。”说得好像平时两人在朝堂不见面似的,王悦觉得怪渗人的,却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就在王悦沉思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朝他的脸伸了过来,王悦第一反应是往后退,随即又猛地僵住了。

司马绍伸出手,从他的头上将碎枯枝扫下来,他看着王悦那副样子,忽然笑了下,似乎是在嘲笑王悦胆子小,又似乎是嘲笑王悦大惊小怪,他转着那根枯枝,就像是儿时王悦捉弄他一样,脸上有些莫测又有些漫不经心。

王悦嘴角一抽,觉得这人真是……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司马绍你一个皇帝,你敢再无聊些吗?他开口提醒道:“冬天的天黑的快,这已经是黄昏了,天不一会儿怕是要黑了,陛下找我何事不如直说。”

第86章 承喏

“你近来可好?”司马绍忽然轻笑着问了一句, 问得王悦微微一愣。

两人的关系似乎一下子脱离了君臣, 只一句简单寒暄,听得王悦失神了良久。

“挺好的。”王悦烤着火,想了半天回了这么一句, 话是真心话, 听上去却有些敷衍。他话一出口, 意识到自己与司马绍到底是回不去了。

“什么叫挺好的?在朝堂混日子总归有不顺的地方, 有什么糟心的,说来让我听听。”司马绍一直望着王悦。

王悦低头笑了下,他再不顺能有司马绍不顺?半斤八两, 两人还在这儿喘上了。他轻轻搓着手, 低声道:“不顺的事, 我想想啊, 一个豫州,一个荆州。”

“荆州?你还真打算同你伯父翻脸了?”

王悦抬眸看了眼司马绍, 自古帝王心思难测,他一时之间竟是不能判断司马绍这话是在试探些什么,顿了半晌,他低声笑道:“我的性子你也知道, 王家四百多年的忠义招牌不能砸我手里头,王敦若是真的反了,我必然给江东一个交代。”

“你才二十岁,说话怎么同你父亲一个腔调了?”

王悦听司马绍错开了话题他有些稍稍诧异,他面不改色地接下去:“我也不能当一辈子傻子不是?王导老了, 这一大家子人我不养活谁养活?”

“确实是。”司马绍点点头,“前些日子郗王两家大婚,我总觉得该是你,没曾想最后换了个人,怎么,你瞧不上人郗家小姐?郗家家业可不小。”

“陛下说笑了。”王悦笑了下,“哪关什么家业的事?郗家那小姐打一开始便是是为了王羲之来的,两人一早便私定了终身,人郗家大小姐说了,王羲之是个建康街头要饭的她也嫁,两家长辈瞧着这对没脸没皮的,心里头早骂了千百遍,这不是拿他们没主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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