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掌丞天下(187)+番外

所有人都望向那位端庄优雅的新娘。

终于失去耐心的郗璿嘴角一抽,抖了下袖子一把拉住了王羲之,一捞裙子利索地跳上了岸,郗大小姐自力更生,卷起袖子扯着婆婆妈妈的王羲之就走,低低骂了声。

人群猛地爆发一阵大笑。

看戏的王悦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大堂之中,所有的礼仪一套套过去,王悦在一旁静静看着,他是王家的世子,按辈分又是王羲之的长兄,这种时候缺不了席。

敬酒之时,终于,郗璿端起酒杯对上了王悦,“弟媳请兄长喝一杯,不知堂兄肯否赏脸?”

王悦伸手从她手中捞过酒杯,“酒我替你喝了,你就不必喝了,我敬你们两人一杯,王羲之,端酒!我敬你一杯!”

“一杯如何成?”一旁有建康城的郗家长辈笑道,“世子,依你的酒量,少说也得按坛子算啊!郗老将军守在京口不能到场,这新人的面子可全依仗你撑着了啊!”

王悦闻声低头笑了下,不远处的王有容的脸色微微一变,对着王悦摇了下头,前两日王悦还吐血来着,再喝简直要命!

王悦抬手轻轻撞了下王羲之的酒杯,多少人看着呢!这场联姻关系重大,王家必须把场面撑起来,总不能让这群人去灌王导,他不喝不像话,王悦笑了下,仰头一饮而尽。

王羲之望着王悦,不知为何,低声说了一句,“多谢。”

王悦笑了下,忽然无赖笑道:“多谢什么?我是你兄长,这一杯我当敬你们俩,这亲成了,从此我们与郗家便是一家人了,郗大小姐那是我弟媳,你可别欺负她。”

“不敢。”王羲之笑道,这他还真不敢。

王悦端着酒看他半天,克制着量不敢多喝,轻轻笑道:“坐拥如花美眷,可喜可贺,王羲之,有空不如给我们讲讲你们两人如何相知相遇的,这说出去,怕又是一桩流传千古的风流佳话。”

王羲之不好意思地笑道,“前些年误收了封信,瞧见上头的行书,都说字如其人,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便偷偷装作他人回了她多年,不曾想情之所起……”他顿了片刻,低声笑道:“枉做君子许多年。”他忽然抬手又敬了王悦一杯酒,“堂兄,我敬你一杯。”

王悦端着酒杯,看见王羲之痛快地喝了,他点点头,笑了下,又是一饮而尽。

听着那丝竹弦声,看着那成双的璧人,媒妁说着讨巧的吉祥话,王悦在一旁望着这热闹的婚礼,看了老半天,脑海中莫名其妙就想起一个人,男人衣冠胜雪,眸光沉沉,对着他低声道,“余生交付于我吧。”

王悦下意识笑了下,低头温吞地喝了口酒,冰冷的酒滚入喉肠,他却一点点暖和了起来。

所谓的婚宴,说穿了,是一场演给有心人瞧的郗王联姻大戏,一对新人最后反倒没成主角,一群人都上赶着敬王悦酒。

这热情,看着真是让人头皮发麻啊。王悦端着杯子,望着一波又一波的来人,颇为无语,平时找他们商量些事,不管是要钱还是要粮食,哪怕是查笔账,这群孙子一个个窜得比谁都快,恨不得躲到地缝里头,这时候倒全扑上来了。

又有人端着酒上前,“世子!我敬你一杯?”

王悦手指轻轻敲了下酒杯,点头认命,“喝!”

傍晚时分。

装醉脱身的王悦坐在院子里洗了把脸,低头缓着喉咙里的恶心感,外头的热闹一点没散,反而随着夜色降临越发热烈起来,不少远方州郡寄来的珍贵礼物次第到达,来客更是络绎不绝,整个乌衣巷都弥漫着酒香与丝竹歌声。

王悦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水井边,手轻轻绞着盆中的布,夜色一点点昏暗下来,他听着那热闹,耳边莫名其妙地想起一句话。

“我活了这么些年,没遇上过愿意嫁我的人,你若是有空,你不如真的考虑一下。”

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王悦捏着那布的手微微一顿,他低头一点点擦着脸上的水,酒气一点点散去,脸却一点点热起来。他觉得真是荒唐,他在婚礼上就在琢磨这件事儿,如今竟然还在想着,谢景一句玩笑话罢了,他竟是魂不守舍这许多天。

门外有人在敲门,问他的情况,王悦随意地应付过去了。

他仰头盯着那月亮看了会儿,忽然笑了下,“王长豫!疯了吧你!”他起身,布甩在盆中溅起一圈水花,转身走向了屋子。

王悦觉得,他王家祖宗八辈子的脸可能要给他丢尽了。他出门去王家的库房翻着东西,心里觉得异常的诡异,王导确实是家门不幸才生了一个他这样的儿子。王悦的手一抖,把那四个字在心里头又念了一遍,家门不幸。

出门前,他去了趟王家祠堂,对着琅玡王家列祖列宗牌位,他毕恭毕敬地拱袖上香。

谢家庭院。

不同于王家的热闹非凡,谢家冷冷清清的,谢景坐在书房里翻着文书,对面是装模作样练字的谢安。

谢安早听见了王家的热闹,心里头直痒痒,想往外头跑,却又不敢在谢景的眼皮子下放肆,瘪着嘴低头写字,终于,他忍不住问道:“兄长,我们家为何没收着请柬啊?长豫世子是把我们忘记了吗?”

谢景抬眸看了眼谢安,谢安略带委屈地道:“许多大人都跑去王家看热闹了,乌衣巷路上都没有人,今晚谁还在家啊!”

谢景低声道:“既然不想写了,那今日便到这吧,早点回房睡。”

谢安刚想说他想去看热闹,可一抬头,望着谢景的脸,什么都不敢说,瘪嘴半天,低头闷闷地说了句“是”,他盘腿坐在地上,一小团大,三四岁的小孩,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谢景垂眸打量了他一会儿,问道:“你真想去王家?”

“新娘子好漂亮,我想看新娘子。”谢安的脸皱了一团,抬头对着谢景道:“兄长,王家的大人不喜欢我们吗?”

“不是。”谢景顿了会儿,低声道:“今晚你早点回房睡。”

“哦。”谢安把头埋得更低了,浑身都透出股失落意味。

回房的时候,谢安一直跟在谢景身旁,一旁是拿着衣服的乳母,走到一半,谢安忽然蹦了起来,“兄长,你屋子里有人!”

谢景闻声抬头看去,他的院子里是黑的,屋子里却有一抹荧荧的亮光。

谢安蹭蹭蹭就跑了过去,啪一声就推开了门,下一刻,他猛地惊喜至极地喊起来,“新娘子!兄长,是新娘子!”

谢景刚好走进来,抬眸的那一瞬,他愣在了当场,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兄长你看啊!”谢安大声地喊起来。

谢景猛地回神,伸手就将往里头跑的谢安一把抓住了,回身将人递给了乳母,“带他回房!”

“哎!兄长!”谢安猛地去扒那门,嚎叫道:“新娘子!”

乳母忙一把抱了谢安就走,谢景反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他倚着门,定定看着床上惊惶到没地方躲扯着床帐往里头钻的人。过了许久,他才朝着那人走过去。

上一篇:贺新朝 下一篇:天意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