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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灿烂星河(65)

林裴心里头有了数,十有八九是死了。

他收起了自己的手机没再查,男人倒也没说什么,两人一起往警局走。

今天亡灵节,警局放假,只有几个小探员在值班,林裴让文员带着男人去做登记,顺便查验身份。他自己转身往外走,忽然,他的胳膊被抓住了,林裴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去,男人抓住了他的手没放开,林裴以为他是紧张,随口道:“简单做个录入,验过身份就行,我在外头等你。”

男人慢慢松开了手。

林裴去了大厅,一直等了好几个小时,电话响起来,林裴随手接起来,听了两三句后,他顿住了。

竟然是个帝国人。

这些年帝国与联邦友谊升温,帝国人来联邦也正常,林裴诧异片刻后也没太多想,问那探员身份查过了没。探员告诉他,男人的身份档案是灰色的,但是刚刚打电话向帝国出境管理部门确认过了,身份没有问题,对方说是系统有延误。他们再三确认了,没有任何问题。

“那行,做个录音备个案,就这样吧。”

“好。”

男人很快出来了,林裴倚着墙等他。身份补办需要一定时间,何况这人不是联邦公民,恐怕要等上好一阵子才能出城。他和男人解释了一下,以为男人会不满,没想到男人什么都没说。

警局不能住人,思来想去,林裴不知道该把人往哪里送,哪都不安全,他把人带回了自己家。

走出警局的时候,外头正好是凌晨,冷风一阵阵往衣服里头钻,林裴紧了紧衣领。两人步行回家。男人安静地走在他身边,穿得很单薄,也不说话,雪一点点积在他肩头,林裴忽然扭过头盯着他看。

男人的脚步顿住了,黑暗的街巷中,温热的呼吸把雪花一点点吹融了,林裴挡在了他面前,脱下了外套哗一下抖开披在了他身上,他听见了林裴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林裴去附近的小店里买了罐热牛奶递给男人,自己从架子上拿了一听合成啤酒,小店的屋檐下,他喝着酒打量着男人,“我叫林裴。”

男人拿着热牛奶望着他,许久才道,“很高兴认识你。”

那声音低缓而沉,在昏暗的夜里头响起来,意外的好听,林裴心头一跳,连问男人的名字都给忘记了。

这男人,挺好看的啊。他有些不知道怎么说,缓缓喝了口酒掩去了眼中的异样。

他没注意到,男人望着他从始至终都没转开视线,压着手指上的戒指。热牛奶在他手中冒着热气。

林裴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林裴的房东是个年纪很大的妇人,年轻时非常漂亮,混迹红灯区,给一个颇有势力的毒贩做过情妇,一段时间后又被抛弃,经常被毒打,她和林裴聊过自己的事,毒贩被人砍成八块塞在洗衣机里,那天她仿佛在过节,她拿毒贩的钱开了家妓院,一直吃香喝辣到今天。

对,林裴住在红灯区,因为租金确实便宜。

他一进去就开了暖气,房子年久失修,暖气系统不怎么好用,好半天才有那么点热气。林裴怕男人冷,让他进卧室,卧室有地暖。他观察过男人的衣服,样式简单,但是材质非常特殊,无疑这是个家境富有的年轻人,这种人一般都吃不了太多苦。

雪化开了,两人身上都有些潮湿,尤其是裤脚,已经彻底冰透了。林裴怕他难受,给他拿了套干净的衣服。时辰也不早了,林裴明天还得去警局,他对着男人道,“东西我给你放下了,早点休息,你在这房间先睡一晚,我睡外头,明天我帮你找找新的住处。”他顿了下,“明天我打电话帮你问问,尽量早点送你出去。”

林裴说着话,起身准备离开,忽然男人抓住了他的手。

林裴一顿,扭头看他,“怎么了?”

男人看了他许久,缓缓松开了手,“没事。”

林裴也没多在意,对他说,“早点睡吧。”他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林裴在门口停下了,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看着他的时候,他老是有种错觉,男人似乎认识他,男人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太长了。林裴想了会儿,难得没想明白。

夜里头,林裴没能睡着,他刷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晚有些轻微的焦虑。他下意识伸手去兜里掏烟草,什么都没摸到。他记起来自己已经没钱买烟草了。

林裴披了外套下楼买酒。

从自动贩卖机里头摸出酒,他一回头,发现身后站了个人。林裴本身是个警觉性极高的人,一瞬间极度诧异,下一刻,他拔枪的手猛地顿住了,“是你?”

男人的脸从黑暗中显出来,发白的灯光下,男人一双漆黑的眼正望着他,林裴此刻才觉得,他刚才对男人的评价有失偏颇,这不是个有点好看的男人,这是一个非常好看的男人,五官无可挑剔,眉眼藏着故事。

两人上了楼。

林裴问他,“睡不着?”

男人轻点了下头,“嗯。”他望了眼身旁的林裴,“想起些过去的事,有些后悔。”

林裴喝着酒,接话问道:“什么事?能说吗?”

“都过去了。”男人望着喝着酒的林裴,一切到此该结束了,尘埃落定,万物复生。

他的眼睛一点点暗下去,像是所有的光都被吸进去了,却依旧照不进见里头的故事。

林裴今晚喝得有些多,他看了眼男人,忽然觉得男人看他的视线很是异样,林裴怀疑自己真的喝多了,大晚上莫名口干舌燥起来,他的焦虑症果然有加重的趋势,乱七八糟地胡乱想着,林裴喝着酒的动作却停不下来。

林裴道:“我也经常想我过去的事。”

“会想什么?”

林裴回忆了一阵子,握着杯子道,“我爸是个矿场老板,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妈死于矿难,我一直记不清他们的脸,小时候家里有个壁炉,一家人会围着壁炉吃东西,好像都是些没意思的东西。”林裴看了眼男人,“其实有时候想想,还是挺有意思的,人忘得太快,才十几二十年前的事,好像都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一样。”

男人没说话。

林裴继续喝酒,喝完了,他披了衣服下楼,这次他拎了一箱子上楼。谈话也不想继续下去了,他说了句“早点休息”,替男人关上了卧室的门。

次日一大清早。

林裴在警局里忙碌,亡灵节后的头一天,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某种莫名的燥乱中,他们下辖的那条两条街区,一个早上出了六起恶性暴力事件。

其中有一起发生在警局隔壁,直接炸了整条街道的供暖系统,这下好了,整栋警局全是此起彼伏的跺脚声,一群人冻得跟鸡似的。

林裴自认为已经够抗冻了,大早上打了两个喷嚏,到中午外头大雪停了,天反而更冷了,终于败下阵来的林裴在脖子上缠了条灰色围巾。

天太冷了,没有食欲,又加上林裴大约是昨晚喝的有些多,中午的时候有些反胃,他懒得吃东西,叼着块面包片在办公室翻档案,打算待会儿去审讯室看看。听说那里头都快冻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