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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杏记(21)+番外

作者: 楼一画 阅读记录

这幸与不幸,终究都还是个未知数。

翌日,晴空万里。

盛夏的日头依旧灼/热滚烫,似乎昨日的狂风骤雨已成了往事一般,随风消散。

瞿家众人,今日都未下地劳作。各人的心情脸色都与这烈日当空的景象形成对比,俱都静默寡言,面色凝重。

毕竟这炜哥儿,至今还生死未卜。

“不要——呜呜呜——我要娘——我要娘——”午饭桌上,敏姐儿哭闹着不肯吃饭。

江氏心疼地拿出帕子替她擦着面上的泪水,软声哄道:“敏儿姐乖,你娘一会儿便回来了,炜哥儿也要回来的。咱们快将这饭吃了,一会儿才有力气抱炜哥儿不是?”

敏姐儿抽噎一下,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水,“敏姐儿要吃,一会儿还要抱弟弟,吃了有劲儿。”

总算肯吃了,江氏松了口气。

娇杏扒着饭,一家子都没什么胃口,吃了点子就撤了。

堂屋里,王氏正撑着额头,面色有些差,瞿良材亦是一晚上没睡好的样子。

瞿元霍见了便道:“爹、娘,你二老先去进去歇歇吧。儿子现下去趟崔家,昨儿跟他嘱咐过了,今日进城去老二那里探探消息,现下也该回来了,儿子去看看,稍后便回了您二老。”

“也好。”两个老的,确实有些累了,便听话地回屋歇去了。

瞿元霍刚走出院门口,便碰着了面色匆匆的大伯母。

这大伯母姓萧,是瞿元霍老爹的亲大嫂子,虽是住在一个村里,院子坐落的也不是很远。但平日里少有走动,除非是逢年过节,办酒祝寿才必会来往。

眼下见她一副急匆匆的神色,便有些奇怪,“大伯母。”瞿元霍喊了声。

萧氏只顾着跑路了,没注意到前方走来的侄儿。见他一副要出去的模样,便急得拉住了他的手,“走走走,跟大伯母屋里去,先别急着出去,天大的事也比不过这事要紧。”

瞿元霍被她凝重的语气给惊到,便跟着进了屋。

两个老的才歇下不久,便又被闹醒,这还不要紧,你当他们听见了什么?

这还真是祸不单行,天降祸患呐!

正文 16重逢无期

听得外头的动静,娇杏便放下手中的针线篓子,起身出了屋。

外头日头正毒,面上出了不少的汗,她拿出帕子边擦着面上,边往堂屋走。

刚走到堂屋门口,还未跨进门槛,便听见一阵惊骇声。

王氏坐在位上,一张老脸哭成了菊/花,捶胸顿足道:“作孽呀!真是作孽呀!我可就这两个儿子呀,该怎么办才好呀!”

娇杏心下一惊,不知又是出了何事?这王氏竟哭得这般惊天动地。

她心内惴惴,步子小心地步了进去,屋里除了瞿元霍外,其余三人俱都没有发现她。

那王氏只顾着哭闹,瞿良材则坐在位上摇头叹气,面上也是愁苦的很。还有一个不曾见过的婆子,亦是拿着帕子抹着眼泪。

只那瞿元霍见她进来,只稍瞥了一眼,便收了目光。此刻面上的神情十分的复杂,竟叫她瞧不出来情绪。

这种时候,就突显了她的地位卑微。即便是心中再担忧着急,都不好随意发问,只得规矩地立在瞿元霍身后,微微低垂着脑袋,暗自垂听。

瞿良材被王氏哭闹的脑仁直疼,心下烦躁,摆摆手示意她安静下来,“现下哭闹有何用?只看这事能不能有个商量?”

话一说完,那萧氏便叫了一声,“我的好二叔诶,你可是年纪越大,脑袋就越发糊涂了!这朝廷做事还容我等老百姓可以置喙的?嘴上说的好听是征兵,但其实就是不管你愿或不愿都得去!”

说着,她又擦了擦眼角,“我那女婿在县太爷底下做了个小文职,这事还是他回去与柳姐儿说的,这通告不定明后天便就要下来了。眼下正是不知怎么办才好呀!”萧氏拍着手。

王氏一听,便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字,起身来到她身边,面带希翼,“大嫂子,你那女婿不是在衙门里做事么,何不让他在县太爷跟前讨个恩情,救救这一家子的兄弟呐!”

萧氏何尝没有想过,她摇了摇头,“你说的我亦都跟他说过了,他只说行不通,在县太爷跟前他还没有那般大的脸面。只他后来见我一副颓萎之色,便说只有一法,他也未说清,只点到为止。他说,‘征兵一事选的都是身体健全之人。’”

话落,屋里便是一片死寂。

几人都不笨,当下便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要想逃脱那去前线送死的命运,就必须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王氏颤颤巍巍地回到座上,已是心碎地说不出话来。

那萧氏见话已带到,便也不多留,抹了抹眼角,便就走了。

这时,沉默良久的瞿元霍开了口,这不说还好,一说便将王氏的心给刺了个透。

他自位上站起来,身躯伟岸而挺拔,面上满是坚毅认真之色,“爹,娘,这事您二老无需再伤神,儿子自有主张。”话落,人便已大步而去,只留下一个决绝不容置喙的背影。

王氏伸长了手,到嘴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得趴在桌上,哀泣连连。

娇杏亦是眼睛火辣辣的疼,一张小脸上已爬满了泪水。心中只反复回荡着一句话,“他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倘若命大,回来了,她也不见得还在。”

是夜,夜风轻轻拂过,院子里栽种着一株古树,发出沙沙的响音。田里的蛙,也在尽情地叫唤,为这寂寥的夜,增添了几分热闹。

娇杏坐在灯下做着针线活,非是她勤劳,而是她今夜有些失眠,躺在榻上竟是睡不着觉,便索性起身做了衣裳,好歹起个消磨时间的作用。

“唉……”又是一声叹息,这已经不知是几日第几次叹气了。

她定了定神,告诫自己莫再胡思乱想了,且过好当下吧。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她心下一惊,待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后,紧绷的身子,方才松懈下来。

她仍静坐在灯下做着针线活,往日他一来,她便热情的迎上来伺候,今日反差这般明显,他怎会觉察不到。

“安寝吧。”他叹了口气。

见她不理自己,他也不再多说,径自合衣睡下了。

良久,待他快入梦时,床榻里边微陷。

片刻之后,便有一条纤细的胳膊搭上他的腰身,一点一点地将他抱紧,女子面颊贴在他的背上,语声含怨似诉,“你就忍心抛下我吗?你这一去,究竟何年才能归家?”

只怕那时,失了你的庇护,我与你已是天人之隔,她在心中默念。

瞿元霍心中微涩,但终究是没能给她答案。

……

城里来了消息,炜哥儿好些了。夫妇俩即日便会回村。

那日,仍是晴空万里。

村头领着十来个汉子,挨家挨户地抓获壮丁,抓了的人俱都用绳索捆住了手脚装入马车里。

家家户户都犹如披麻戴孝一般哀恸阵阵,这都是家里的命根子呀!这一去,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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