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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小婢(326)

作者: 双面人 阅读记录

周夫人不比黛玉,经历的事情少,她见过贾赦的原配夫人,正经书香门第的嫡女,比王夫人身份高,从前和贾敏好,只可惜死得早,娘家也和荣国府翻了脸,老死不相往来。

听周夫人说起往事,黛玉不觉一怔,问道:“我母亲和先大舅母情分极好?”

周夫人知道黛玉在荣国府的处境,道:“你大约察觉到你二舅母待你生分了罢?”

黛玉听了这话,想起初次进荣国府时王夫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和邢夫人的热情周到迥然不同,微微颔首,道:“我的确有几分疑惑,不解何故。”若是因为贾宝玉初次相见摔了玉不喜欢自己,但是王夫人说话行事却在相见之前。

周夫人道:“我年纪比你母亲还小,也只是听说,你先大舅母出身世家,才貌俱全,和你母亲十分投契,比你二舅母亲密,因此你母亲和你二舅母未免有些嫌隙。”

姑嫂之间本就不是亲密非常,黛玉和周滟交好,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因此唯有一叹。到此时,黛玉更加明白周家规矩之严谨,虽不至苛刻,却完全杜绝了来日之患,丹唇微启,正欲言语,忽听有人前来报喜,道:“大奶奶的娘家侄儿慎大爷中了会试第三十七名。”

周夫人本就是书香世家,又有见识,对于自家旁支子孙读书上都十分用心,自然也对林慎等人高看一眼,毕竟做官的多了,彼此联络有亲,也能相互帮衬些,因此并不拘束黛玉和娘家族人来往,反而常嘱咐她一些该留心之事,闻听人来报喜,忙笑道:“这可是喜事,鸿儿媳妇,速速预备一份贺礼,打发人送去。”

黛玉笑道:“知道了,这就打发人去。”

说完,又问来报喜的婆子道:“只有慎哥儿一人中了?”

林家参加科举的一共有四人,婆子笑道:“其他的都落第了,只有慎大爷中了。”

黛玉忙命人备礼送去,周夫人亦有一份礼物相赠,雪雁得知消息时,却是次日,她正在院中折了数枝鲜花回屋插瓶,犹未言语,便见于连生从外面走了进来,一面脱了披风,一面道:“麒哥儿呢?”

于连生每回出宫都过来一趟,头一句皆是问麒哥儿,雪雁反退了一射之地,她习以为常地道:“麒哥儿正睡着,哥哥这会子怎么出宫了?可是有什么差事?”她见于连生穿着大总管的服色,并非常服,故有此问。

于连生拿起茶壶先倒了一碗茶,觉得不烫,一口气喝了,方道:“南安王府的郡主婚事定了,老爷便打发我赐些东西给荣国府,毕竟宁和公主远嫁和亲,不能没有恩赏。”

雪雁抿嘴一笑,道:“必然是欣喜若狂罢?”

于连生走过去抱起麒哥儿,道:“也就那么着,没什么可说的。”

自从元春薨了以后,荣国府便只贾母去世时得了一回恩典,此后渐渐泯然众人矣,此时因探春和亲之故,荣国府在京城里随即添了几分体面,但是贾赦和贾政丁忧,众人并未大肆上门,不过邀请宝玉出来顽耍的世家子弟却又不少,有世代交好的,也有这回才认得的。如今长乾帝又赏赐了东西,只怕更是欢欣鼓舞。

可惜,在这个时候,谁又记挂着探春远嫁他乡之苦呢?

见雪雁不说话,于连生逗弄了麒哥儿一回,方道:“平安州又传了捷报回来,已经收复大半城池了,看着平安州的形势,大概半年之内当可了结,老爷的意思是让周将军直接转道西海沿子,你们也该收拾东西了,先有所打算。”

说到这里,于连生忍不住长叹一声,道:“真真不舍妹妹离开,只是京城烦扰,还是西海沿子清净。”赵家之于雪雁,贾家之于黛玉,于连生都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不愿意雪雁和麒哥儿母子被人这样打扰,指不定将来生出什么劳什子是非来。

雪雁挂念赵云之心稍解,一转眼赵云已经出征几个月了,那时麒哥儿刚刚满月不久,回来再见麒哥儿便认不出来了,随即道:“我知道了,明儿见了林夫人也跟她说一声。”

于连生并没有久留,他走后,雪雁便换了衣裳,去往黛玉处贺喜,因天气渐暖,她这回抱了麒哥儿过去,喜得黛玉连忙抱在怀内,盼着周鸿早归,自己也生一个孩子,她前儿问过太医,太医说她的身体经过这么些年,已经调理得极好了。

雪雁同黛玉说起时,笑道:“不曾想,慎哥儿倒年轻有为,今年二十八岁,我打听过,说今年会试曲中三百余人,比慎哥儿年轻的只有十来个。”

黛玉眉梢眼角尽是喜气,笑道:“知道娘家族里后继有人,总算放心些了,不枉这几年资助他们读书。”林家宗族虽然离得极远,但毕竟是娘家人,亲戚情分都是来往结交出来的,黛玉亦盼着他们有所作为,而且他们凭着本事上进,并非依靠祖荫,比许多勋贵强得多。

黛玉没想到娘家族中来了四人,竟然年纪最小的林慎中了贡士,自是欢喜不已,林家几个落榜之人虽然黯然,但也都恭贺林慎杏榜高中,然后留下林慎在京中参加四月殿试,余者都回乡了,并向家中报喜。

林慎得了贺礼后,亲自过来谢过黛玉,便在家中温习功课。

雪雁道:“只盼着慎哥儿四月能金榜题名。我记得老族长的孙子也是举人,怎么今年没来参加会试呢?从前几次落第,今年也不过三十多岁,三年一回,哪里能错过?”

提起老族长,黛玉不由得想起那些争产之事,面上并无欣悦之色,淡淡地道:“听说是来了,只是途中重病,送回了家中休养,故未曾进京。说这些做什么,我如今还记着他们上门的事情呢,他们不来打搅我倒觉得清静些。”

雪雁莞尔一笑,黛玉秉性虽然厚道,却也恩怨分明,从不以德报怨。想到这里,她忽然提起探春所求,她和探春不似黛玉与之乃是表姐妹,又素无交情,说起于连生带来的消息时,便说道:“宁和公主明知府中行事,偏还托给姑娘,如何张得开嘴?我只为姑娘不服。不知道姑娘有什么打算?咱们不日即将离京了。”

黛玉将自己同周夫人商议所得告诉了她,并无隐瞒。

雪雁不禁暗暗叫好,道:“这些事,姑娘正该同太太商议,不能擅自做主。”

黛玉叹了一口气,道:“三妹妹一心想着父母家人,将这样的事情托给我,想着她远嫁和亲,命运凄凉,我该答应才是,但是她何尝替我想过我的处境?我有家有夫,有公婆叔姑,于荣国府而言,只是外人而已,谁能管谁一辈子呢?他们走投无路了想起我来,当年我们在荣国府里步履维艰之时,除了雪雁你,又有谁为我想过将来?”

每逢想起往事,黛玉仍不免泪沾孤枕,也暗笑自己无能,在荣国府里多年,竟无一个亲密姐妹,自己将贾母所赠之金分送诸位,已经尽了心,却不想他们反而得寸进尺。

雪雁听了她这番话,道:“好容易听到姑娘的肺腑之言,我就说,咱们在那府里时,他们哪一个不是自扫门前雪,不管瓦上霜,但凡有一点姐妹情分,姑娘也不至于连个说话倾诉的人都没有,如今求到姑娘跟前,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