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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小婢(188)

作者: 双面人 阅读记录

雪雁送上茶来,也道:“正是,娘子不妨说给我们听,许能帮你也未可知。”

甄家娘子听了,顿时感激不尽,道:“不瞒夫人,我也是前儿才得了消息。若说我们家在姑苏一带原也有两分清名,不过十几年前就败落了。我女儿英莲丢失之时只有四岁,随后家里被火烧了,投奔娘家,也只得些薄田朽屋,我们老爷不久以后就跟着什么癞头和尚跛足道人出家去了,再无踪迹。我和两个丫鬟卖些针线过活,后来我们老爷资助的一位贾大人考中进士做了官,娶了我的丫鬟娇杏做二房,后来送了不少东西,倒也过得下去。”

黛玉听到娇杏二字,不免有几分耳熟,思索半日仍想不起来,乃问雪雁道:“这娇杏二字,我怎么像是在哪里听过?你可记得?”

雪雁道:“姑娘忘记了?贾雨村贾大人的妻房便是名唤娇杏,原是个丫头出身,后来原配夫人过世,便被扶为正室夫人了,京城中谁人不知?从前姑娘应酬时也没几家愿意理她。”

黛玉恍然大悟,道:“是了,瞧我这记性,怎么都不记得了。”

甄家娘子一听此话,反而激动非常,道:“夫人认得娇杏那丫头?”

黛玉不知她何以如此,点了点头。

倒是雪雁知晓,不禁叹了一口气,道:“莫非娘子的丫鬟便是娇杏?”

甄家娘子忍不住哭道:“可不是她!那贾雨村竟是个狗杂种,我们老爷先前助他银钱进京赶考,不等吉日就急急忙忙先走了。他先前来答谢之时,哪里是为了答谢我呢,不过是看中了娇杏做二房,也是娶了娇杏后才答谢我许多银钱绸缎,后来还说替我找女儿,不料几年以后革职了,再次为官时,头一个案子便是我家女儿,他胡乱判给了什么打死人命的薛家大爷,丝毫不顾我找女儿找得辛苦,这样忘恩负义,也不怕天打雷劈了他!”

黛玉何等聪明,听到这里,已经想到了香菱,既为贾雨村忘恩负义含羞,又为香菱感到悲伤,问道:“你女儿可是眉心生有一点米粒大小的胭脂痣?”

甄家娘子的哭声顿止,急忙站起身,前行两步,道:“夫人见过我那苦命的女儿?”

黛玉忙道:“你先坐下,咱们慢慢说,别急。”

甄家娘子哽咽道:“我找了女儿十几年,好容易有了消息,哪里等得。夫人,好夫人,快告诉我,在哪里见到了我女儿,她好不好?”

想起自己在贾家见到香菱的为人处事,黛玉轻轻一叹,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若说好便是如今丰衣足食,若说不好,便是身不由己罢了。甄家娘子,你且说说,你从哪里得了消息说令嫒在京城中?等我听完了,再叫丫头细细将令嫒之事告诉你。”

雪雁在旁边点头赞同,黛玉从山海关回来之后,香菱亦曾过来请教作诗,黛玉爱她为人,每常闲了都教她,倒比宝钗待她还尽心些。若是甄家娘子和香菱团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或能免了香菱被夏金桂虐待致死的命运。

甄家娘子强忍着悲伤,道:“如今我老父已逝,兄长待我甚是吝啬,我就带着私藏的几两银子搬回了姑苏,做些针线卖,勉强也能度日。忽一日听说甄家抄家,又说什么贾雨村降职了,有人来金陵查探,问起了那个案子,我听他们说闲话说那个女孩子眉心长着一点胭脂痣,生得十分标致,我再问问年纪,就知道那是我女儿。我赶紧问他们,他们告诉我说当年薛家打死人命,不当一回事,带着那个丫头一同进京了,并没有回来,我就想着进京去找她。”

说到这里,不禁泪如雨下,道:“如今我都过了六十岁了,也不知能活几年,只是记挂着女儿不肯死罢了。人人都说夫人为人好,劝我来求夫人,就是想求夫人回京时捎我一程。再没想到,在夫人这里竟有我女儿的下落。我日也想,夜也想,就只想着我这个女儿了。”

甄家娘子暗暗庆幸自己听从别人相劝,过来找黛玉帮忙。

黛玉拿着手帕拭泪,道:“原来还有这许多故事,真真是命运无常。雪雁,你跟甄家娘子说说香菱的事情,也好生想个法子,别是见不到女儿反得罪了人。”

雪雁忙请甄家娘子下去歇息,既然黛玉答应带甄家娘子进京,须得在这里住两晚,便在自己房中另设一榻,与她居住,又叫小丫头上了茶,方将香菱之事告诉她。

甄家娘子听得泪流满面,道:“我的女儿怎么就这么命苦?”

雪雁递了帕子过来,安慰道:“既知了令嫒的下落,该是欢喜才是,如何反哭了呢?”

甄家娘子一把拉着她道:“好姑娘,那个什么薛家这样有权有势,打死人都不当一回事儿,如何肯放我的英莲出来?我们家是读书人家,纵然败落了,也不能给人做妾。可我无依无靠,又是一介老妇,怕也不能救我的英莲出来。”

雪雁忙道:“娘子且先歇歇,咱们途中好生计较,许进了京竟有法子解决此事呢!”

甄家娘子听了雪雁的话,果然觉得身上疲累之极,她从家里赶过来,一路不敢停,就怕停下了自己生了胆怯之心不敢来求黛玉,故一鼓作气赶来,此时得知女儿下落,心神一松,便昏昏欲睡。

雪雁叫人送了热水与她洗漱,安置她歇下,方到黛玉房中来。

黛玉正在窗下落泪,道:“贾大人降了,我也听说了,只没想到还有这许多事。”

雪雁想了想,说道:“贾大人做了不少恶事,何止香菱的案子,我还听说大老爷为了几把扇子,贾雨村就将那人打了个臭死,抄没了扇子作官价卖给了大老爷,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天理难容之事,当今圣明,焉能不治他。”

黛玉听了,忙问什么扇子,雪雁如实说了。

听完,黛玉愈发觉得悲凉之至,不觉流泪道:“怪道都说官官相护呢!上行下效,虽非大舅舅动手,却是他先强抢人家的扇子,也不知道那石呆子如何了。”

雪雁并没有去打探过,道:“我也不知,不如进京后再打探一二。”

黛玉叹道:“大舅舅是我的亲舅舅,贾大人曾是我的西席先生,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可怜香菱,但凡当初贾大人略有一点恻隐之心,她们母女也能团聚了,不必分别这么多年。”

雪雁道:“好歹这回碰到了咱们,想来能母女相聚。”

黛玉拭了泪,却道:“母女相聚又如何?香菱毕竟是薛大爷明堂正道摆酒唱戏纳了做妾的,薛家素来只有买人的,几时卖过人?香菱言谈举止模样儿都是一等一,薛大爷哪里肯放她出去,见了面,只是徒生伤悲罢了。”

雪雁笑道:“那也未必。”

黛玉听她言下之意似有办法,忙问为何。

雪雁道:“正经人家唯恐成亲前先有了庶子,谁家先纳妾后娶妻?虽有两个通房丫头,也没有名分没有孩子,哪里像香菱竟是摆酒唱戏明堂正道地做妾,将来薛大爷娶妻,难道薛家大奶奶能忍得住这口气?若是想个法子在薛大爷娶亲之前,劝得她打发香菱出去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