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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小婢(148)

作者: 双面人 阅读记录

周涟立刻捂嘴不语。

周鸿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将弓箭水囊伤药等物挂在马鞍畔,叫上仆从,出了府才翻身上马,带着两个兄弟径往城外西山疾驰而去,披风掀起于风中,更增威势。

周鸿常年征战沙场,于山林极是熟悉,况少年时没少进过西山,故带着两个弟弟深入其中,只拣皮毛肥厚华美的野兽打。

周涟好奇地问道:“大哥,你怎么只打这些?咱们家的皮子多得很。”

周涟年纪小,性子却伶俐得很,见到这些猎物便知是为了取身上的皮子。

周衍在旁边瞥了他一眼,眼瞅着周鸿离得远,方道:“家里的皮子虽然也是大哥以往得的,可是哪里有今日亲手打的新皮子好?我跟你说,这些皮子,咱们能得一身衣裳就极好了,其他的大哥肯定是送到荣国府给嫂子。”

周涟恍然大悟,坐在马上呵呵大笑。

周鸿一箭射死一只急于扑来的金钱豹,不甚满意地叫下人收起来。

越往里深入,猎物越多,午间众人便在水边烤肉而食,至晚间,方满载而归。

周涟跟在后面喜得眉开眼笑,在回去的路上一个劲地道:“我打了好几只猎物呢,有野鸡,有野兔,回去叫厨房整治了,咱们一道吃。”

周鸿只听不言,面容一如既往地冷肃非常。

越过一座小小破庙,已将近城,忽见前面有一人走来,渀佛失魂落魄一般,双眼无神,却是认得的柳湘莲,周鸿素知柳湘莲武艺高强,此时倒像是被魇了似的,不禁大喝一声,断然开口道:“二郎,往哪里去?”

柳湘莲一惊而醒,反而吃惊道:“不是薛大哥打发小厮来请我么?”

话音刚落,自己先回过神来,哪里是什么薛家的小厮以及薛家给自己预备的新房,明明就在城郊之外,远处只有一座破庙。

周鸿跳下马,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地像什么样子?”

柳湘莲定睛一瞧,见是周鸿,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周鸿虽然是大学士之子,也和一干世家子弟常有来往,至今未断,柳家虽然败落了,柳湘莲无缘结交权贵之子,但是却因武功高强很得周鸿另眼相看,称不上热络,倒也认得,道:“我逢大难,亦未如你一般,你如今这副模样,果然一蹶不振了不成?”

柳湘莲听了,顿时想起周鸿下狱判刑,后又闲置于家,不觉心中一动,道:“一言难尽。”

周鸿便道:“说出来也许心里的郁气就散了。”

说着叫人在路边草地上设一大毡,送上酒袋,席地而坐,朝柳湘莲作势相邀,柳湘莲见状,反而不说离去,跟了过来,坐在他对面,喝了半袋酒,絮絮叨叨地说开了,将自己如何打了薛蟠后远走他乡,回来如何救了薛蟠,又如何遇到贾琏定亲,直至尤三姐之死都说了。

周鸿听完,冷笑一声,道:“往日我看你也聪明,如何反糊涂起来了?”

柳湘莲不解,问道:“我怎么糊涂了?”

周鸿淡淡地道:“自古以来,娶妻娶贤,你知尤姑娘不妥退亲,乃是理所当然,难道还要去做那等剩王八?与其说尤氏不堪你退婚之辱而死,倒不如说痛改前非而不得羞愤自尽。我问你,你只听贾宝玉一番话,可曾详细打听过尤氏姐妹的为人?”

柳湘莲摇头道:“当初我只听说琏二爷为了子嗣娶了二房,乃是妻妹,哪里想到是从宁国府出来了,后来知道后立即去退亲了,倒不曾打听。可是尤氏竟是十分刚烈,自刎而死。”

周涟在旁边听完,扑哧一笑。

柳湘莲看过去,不知他在笑什么。

渀佛看出了柳湘莲的疑惑,周衍抢先笑道:“如今正值国孝,听说宁国府里的敬老爷也死了,两重孝下,琏二爷竟然背着父母停妻再娶,可见其为人,和他们鬼混过的能有什么好东西?那尤姑娘自尽,你认为她刚烈,真真是好笑,若没做过那些事,怎会羞愤?别说你退婚理所当然,就是别人知道她有这样的名声,做过那样的事,也只有退婚一个道理。难道只许他们痛改前非择你为配,就不许你为了名声而退婚?你若真答应了,那才成了笑话呢!”

柳湘莲本就心痛地糊涂了,听了这么一番话,细细一想,似觉无理,又似觉无理。

周鸿心中关怀黛玉,回来后立即派人打探,于宁荣国府里的事情无有不知,看着柳湘莲道:“我倒也听说过几分,实不堪为你良配,你为此失魂落魄,倒也好笑。”

柳湘莲一怔,他本后悔莫及,听着他们的意思,自己退婚也是有理?

周鸿淡淡地道:“多说无益,你若觉得后悔,不妨去打探打探那尤姑娘为人,回头再来告诉我你是后悔不后悔。堂堂正正的大好男儿,做这小儿女之态作甚?若真是个好的,你如此也罢了,偏连我都听说了,你倒不如好好去建功立业,也算是光宗耀祖。”

柳湘莲闻言一呆,看着周鸿起身离去。

过了良久,柳湘莲低头看着手里的酒袋,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起身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转头回城去打听了,他没有去找别人,只因和赖尚荣好,又因今日天晚了,便第二日去找赖大,想必赖大知晓的清楚。

赖大听了他的陈述,不禁跌足道:“亏得你来找我。”说着将尤氏姐妹之事细细说了。

柳湘莲叹道:“我只当她是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我冤枉了她为人方自刎而死,没想到她并不清白,不过她改过自新极为难得,可见也是刚烈之人,若不是我,她也不会死。”

赖大嗤笑一声,道:“你也是个痴心痴意的,改过自新有什么用?既犯了这个淫,那就是一辈子失足,凭她有多少好处,也都被抹没了。何况谁不知道她是因为自己姐姐有了终身之靠,看不过她时时辖制珍大爷父子和琏二爷,想着给她找人家,方想起你来,不然只怕还在跟爷们鬼混呢!你好好个世家子弟,纵然一贫如洗,还有个名声在,娶不到千金小姐,怎么着也比她强些,何况还有你姑母,岂能真不在意你终身如何?不是我说,那尤氏娘儿们都不是好的,臭名昭著,你若是娶了她才好看呢,满京城里笑话死你!”

说完,喝了一口茶,又道:“此事原也有你的不是,婚姻大事何等要紧,你不打探打探只听说是古今绝色就那样松手由人做主,也不想想琏二爷平素都做些什么,孝里娶亲真当是好事了?有什么值得你信的?你既先应了,事后又反悔,也非大丈夫。”

柳湘莲不忍尤三姐受此误解,叹息为之辩驳道:“人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都是世人误了她,也误了我。醉中贪欢,放浪形骸,不过是为权势所逼,非她所愿,偏她改过了,却又为世人所不容,我又退了亲,故唯有一死可昭日月。”

赖大听了,却不苟同,道:“世间皆是如此,不说这些好听的话,我只问你,你若果然娶了她,可抵得过世人眼光?一日两日不会,三年五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