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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样锦(89)

云娘只得依言,却在上面咬了一口,“晚上回来再说。”

终是知道时辰不早了,汤玉瀚只得松了手,换了身云娘新做的青缎衣裳,让阿虎拿担子挑了东西跟在后面坐船去了杜家村。

杜老爹和杜老娘一早就翘首以待女儿女婿回来,及见了人,看云娘含羞带笑的样子,瞧着女婿体贴的举止,原来心中隐约的担心全都消了,满脸笑意地将人迎进了堂屋,一叠声地吩咐儿媳们倒茶,女儿出了门再回娘家就是娇客了。

说了一会儿话,村子里同宗的长辈五爷爷和四叔便过来了,杜家的女婿是官身,族里自然另眼相看。

杜老娘便摆了酒菜,将男人们安在堂屋里,又给阿虎在穿堂单摆了一个小桌,又让薇儿茵儿带着弟弟妹妹们在西厢房里吃饭,留了大媳妇三媳妇照料着席上,自己带了有身孕的二儿媳、两个女儿在东厢房开了一席,说起话来更是方便。

大家自然要问,尤其是二嫂,既有关切也有好奇,云娘便将嫁过去的几件琐事讲了,又说了几回“他待我真很好,你们都只管放心吧。”

雪娘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妹妹成亲时,家里农活正忙,我便没赶上送亲。今天总算看到了妹夫,妹妹果然是有福气的。”

云娘不意姐姐也能回娘家,也十分高兴,便笑道:“姐,家里忙不过来也使得,闲了便能见面了。”

二嫂便道:“什么忙?三日前忙,现在便不忙了?定是你婆婆不让你回来的。”

其实大家都猜到了,这时候农活是忙,但是成亲时不能来,回门也只与成亲只差三天,哪里就能不忙了,只能是那一日没来得成。

云娘便笑道:“这也没什么,那日见与今日见还不是一样的。”心里却也猜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和离再嫁,让姐姐在婆家受了气。毕竟她当初和离回来时,也是瞒着许家的。

没想到二嫂却越发口快,又直接道:“姐姐,你回家只管告诉你婆婆,别瞧不起云娘是再嫁的,她嫁的可是官,盛泽镇上的巡检!他爷爷原来是侯爷,他姑姑还是皇妃呢!下聘的时候也没张扬就送了两千两银子!”

雪娘见瞒不住,便只得道:“婆婆是长辈,她说听了来人传信后又忘记了,我能有什么办法?见能在回门时来便就来了。”

云娘便道:“原是我连累了姐姐,许家那边一定说了些难听的吧。”

“倒也没什么,”雪娘并不肯承认,只道:“我见妹妹重新嫁得良人,倒是真心高兴。”

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却又问道:“先前你说让我和你姐夫去盛泽镇上做事,不知现在还行不行?”

云娘便赶紧问:“姐夫可愿意了?”

“他原是不肯的,可是一大家子,总要分家的,眼下孩子都大了,说亲什么的都要用银子,婆婆又不偏着我们这房,总要自己想办法赚钱呢。他见我今年夏天我在家里缫了几个月的丝,得的银子竟然比往年一年见的都多,便也动心了。”又低声道:“因我带回去的几两银子,家里又生了一回气,只是我怎么也不肯再拿出来了,就是你姐夫,也因着这个事对家里也有些心冷了,才答应要与我出来。”

云娘早就赞成姐姐出来的,现在听了马上点头道:“姐姐姐夫早该如此的了,家里的地请人帮忙种了,每年只要些口粮便行了,你们在外面赚钱,要比在康平县容易得多。”

正好也要说自己的事,便又道:“我现在手里有了银子,想在杜家村办个织厂,买几十台织机,正要请人帮忙,姐姐不若就不去盛泽镇了,过来帮我的忙吧。”

二嫂便赶紧又问:“那两千两汤巡检都由着你用了?”

云娘点头,又道:“他又给了我四千两,我想白放着也不生利,不如办织厂呢。”

大家先前已经觉得两千两银子已经很多,现在听云娘说有六千两,更是目瞪口呆,“谁想女婿有这许多的银子呢!”又都替云娘高兴起来,“这些银子买了织机织锦,你们一辈子都有用不尽的钱了呢。”

唯有二嫂却道:“云娘,这六千两你便都当做你的嫁妆,就是将来妹夫有了外心也不怕了!”

杜老娘便“呸”了一声,又骂道:“你说的什么丧气话,哪有回门的时候说这些的,赶紧呸上几口。”

二嫂只得呸了几下,却又小声道:“其实两千两也足够了。”

云娘原没有想这些,虽然玉瀚说银子都给自己用,可是她却不想如此,便道:“如果到了写契书的时候,只把两千聘礼写我的名字,其余的还是写玉瀚。”又笑,“我信玉瀚不会有外心的!”

杜老娘见女儿笑得像一朵盛开的鲜花,哪里还有去年回家时的憔悴?从女儿和离回来时起的担忧彻底消除,喜不自胜地道:“银子多固然是好,可是最难得的是女婿对你好!”

毕竟杜家尝到了织锦的好处,现在便都赞同云娘办织厂,杜老娘便道:“我们家房子后面空地不少,盖织厂的地方是尽有的,村里想织锦的小姑娘小媳妇们也并不少,且工钱一定要比盛泽镇上少上一些,还有村子里养蚕人家多,丝也比别人便宜……”

二嫂也道:“云娘,你在娘家这边置下家业,将来有我们帮你,总比外人可靠。”

大姐也笑,“先前想着去盛泽镇,心里便有些怕怕的,既然能留在娘家这边做事,倒觉得比去盛泽镇还好呢。”

一来二去,竟说得有几分眉目,云娘便道:“今日毕竟只是回门,也来不及细商量,待几日后我专门回家与爹、哥哥嫂子们在一起商量。”

回门的规矩是必要在天黑前回到夫家,是以云娘和玉瀚也不能久坐,吃毕午饭,便从杜家村回了盛泽镇。

从这晚起,汤玉瀚便没有出门,一直留在巡检司后院与云娘在一起,早上他练武必要云娘陪着,而云娘织锦他也必要在一旁看,有时候是两个人坐在一起说话嘻戏,更多的时候是不知怎么过去的,因为练武的时间有固定的,而云娘的妆花纱始终没有织完一幅,而几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不过,虽然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可是云娘就是什么也不想,只是开心。

当然她也曾担心过,“你不用办公事吗?”

可是汤玉瀚却笑道:“成亲那天夜里我出去了,实在对不住,这些日子我什么也不做,只陪你。”

云娘倒唬了一跳,“那怎么好?”

“有什么不好,”汤玉瀚又笑问:“难道你不喜欢我陪你?我可是舍不得离开你呢。”

“可是公事?”

汤玉瀚点了点她的头,“你不必操心那么多的。”

云娘一想,玉瀚在盛泽镇这么久了,虽然他不喜欢理人,可是公务上的事却从没有过差池,听说过去还有人想专门想找些他的毛病告发,可都是白白费心了。

正如先前阿虎和荼蘼所说,玉瀚可是当朝的武探花,一身的功夫了得,且他又有谋略,管着巡检司的公事完全轻而易举,哪里还用自己去为他担心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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