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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样锦(271)

“俩个人都一样的小心思,当我还看不出?”云娘看小儿女如此娇憨,可却笑不出,“当年辽东战事时你们还小,并没有亲眼见过,只当打仗容易,岂知敌人也是一样的心思,谁都想赢,两军相逢,并非勇者为胜,而且还要有许多的因素,什么天时、地利、计谋、战术,人心向背等等,十分难着呢。”

又嘱咐他们,“如今西南之地,形势最为复杂,你们父亲又从东北带兵过去,所要安排之事极多,我们三人正要尽力将家事打点好,不要他再操一点心的,安心南下仗。”

岚儿和崑儿一向是懂事的,现在听了母亲的话,立即不再提去西南之事了,一个陪着母亲打点行李物品,一个去看马匹车辆。

云娘又特别留下两个老成的下人,嘱咐她们道:“待靖海侯夫人到了的时候,替我们问好,送上礼品,请她们在备好的房舍中休息,再致以歉意,说将来有机会再见吧。”

没一会儿,汤玉瀚也从外面回来,“我们这就启程,到了广宁府再停上两日,调拨的兵将也就都到了,那时我便先带大军南下,你再带着两个孩子在后面回京。”

军情紧急,原也应该如此的,一家人俱上了马,只用了来程不到了一半的时间就回了广宁府,此时调兵南下的消息早传开了,大家亦知总兵改封平南将军,即将就要出兵。

前衙里镇日兵来将往,只传信的飞骑便一日几十拨,云娘在后院都清晰地听得那笃笃的马蹄声,却连眉毛都不动一下,与平素一般笑吟吟地接待诸多夫人们。与前来送行的说些依依惜别的话,,与想将子弟送至南下军中前来说情的婉转提醒军令不可违,更有无数送程仪的,有的收了,有的退了,还有的收一半退一半,其间还要打点着收拾自家的东西。

岚儿和崑儿如今也都用上了,纵然他们也都有各自要辞行的小伙伴,但还要帮家里的忙,一个整理行装,一个打点出行后外面的杂事。至于玉瀚要带的物件,依旧不肯假手于任何人,一样样自己看过,再亲手装好。因为山高路远,总可以多带一些,到了西南再扔下就是。

库房里的东西尽数搬了出来,好在平日里都理得整齐,写了签子加了锁直接装车,云娘又叫人吩咐蕙莲拿出几箱要分送辽东诸友作留念,一转眼人却找不到了。

这些年江花如蓝都放了身契嫁了,如蓝是嫁到了外面,如今在卫所里,已经当上了小官太太,时不时地进府里来拜见云娘,江花倒是嫁在家里头,现在做着管家娘子,但是比起一直未嫁的蕙莲,却又是谁也比不了的,云娘见她人品正,心思细,又能干,竟把半个家交给她来当。

平日里蕙莲再不随意出门的,何况这个时候?

第199章 德胜

云娘心里微微一动,却也无暇顾及,先叫了身边的春江,“你去吧,带人将东西拿回来,只是别错了,再打点分成几份……”

正说着,蕙莲跑了进来,一张脸刚在太阳下晒过似的,红红的,额上又有几滴汗,“夫人,我回来了,有什么事我做吧。”

云娘便将事情告诉了她,“给平日里常来往的夫人太太们挑些东西留念,赶在我们走前送出去。”

蕙莲自是明白的,便带了春江去了。过了一阵子来回,“东西都打点好了,帐房那边单子还没写完,我先说给夫人听。”说着将每人送些什么一一道来。

云娘听了,只改了一两和处,其余便都点头,“你去吧,让帐就按这个列了单子,再多派些人手加紧分送。”

平日里手脚最麻利的蕙莲却站下没立即就走,嘴角动了动,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刚要抬脚,云娘却叫住她,“有什么就赶紧说吧,我们与玉瀚一同出广宁府,恐怕也未必再回来了。”

蕙莲便咚地一声跪了下来,“那我就求夫人个恩典,从此留在辽东,再不回去了。”

云娘便向下面的小丫头们使了个眼色,让她们都退了下去,方才问道:“是冯湘?”

“嗯,他再不回京城了,我想就留下来陪他吧。”

自冯湘被蕙莲拒了亲事,倒也没来纠缠,只是想法子将周三从流放之地弄到辽东,虽然也是天|朝流放之所,但毕竟有冯湘照应着日子便好过得多。后来又将蕙莲的父母也接了过来,从此之后,蕙莲一家竟在辽东团圆了。

蕙莲每每回家都要向云娘的告假的,至于她与冯湘的来往云娘却不问,只早说过随时可以放了蕙莲的身契,所以全凭她自己做主,只是她从不提要离开总兵府的话。

至于冯湘,这一次玉瀚去西南并没有要带他同行,反为他请封了都指挥同知,协助邓闯驻守辽东。一则是冯湘出身京城簪缨世家,皇上对他参更加放心,二则就是邓闯行军打仗都在行,唯有与夷人往来缺乏些手段,冯湘正能从旁弥补。

毕竟冯湘早不是先前每年假中都要想办法多留京城些日子的那个纨绔了,这些年他竟再没有回京城,所有的年节都在辽东度过,整个人都转了性。

云娘知道与蕙莲有关,只是这种事情再不是外人能管得的,现在暗暗叹了一口气,就听蕙莲道:“我,我先前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是到了如今,才知道还是不想离了他。”

“既然如此,你就留下吧,”云娘见她面上并没有喜色,便笑了笑,劝她道:“不管怎么样,你留下能和你家人在一处也是好的,而且我给你备的嫁妆总要比旁人加倍。”

不想蕙莲倒哭了,“并不全是因为我家里人,我父母只偏疼哥哥,我不过尽子女应该尽的孝道而已,至于我哥哥,满脑子都是赌,再改不了,已经是彻底的废人,在卫所里混到死完事,谁也救不了他的。”

“我哭是因为冯湘,他刚才向我说了,先前的传言是真的,他年少时再不肯承认,反而处处留情,觉得并没有人能抓住把柄,完全可以将那事真完全甩到脑后。可是自从上次我拒了他,又听夫人一番斥责,他便知道其实真相最瞒不过是还是他自己,心里就像压上一块大石一样,更觉得无颜面回京,决定留在辽东一辈子了。”

“如果我想陪她,就留在这里,如果我走,他也不会怪我。”

“然后我就想,我还是留下吧。”

云娘听了,再不知说什么好,便温声道:“如今我们就要走了,你有什么只管告诉我,我来帮你。”

“没什么要麻烦夫人的,”蕙莲擦了擦眼泪,“当年若没有夫人,我不知会怎么样了,现在却要离开夫人了,这几日我正应该好好帮夫人打点,再将那几个小丫头认真教导一番,将来夫人也能轻省些。”说着急忙跑出去做事了。

若是平时,云娘一定会与玉瀚说起,但是眼下,她一直在忙,玉瀚却比她还忙,两人自回到广宁府连面也只见了几次,很多事反要靠丫环们传话。

到了临行前的一夜,邓闯从襄平匆匆赶来,玉瀚便将剩下的时间都留下与他彻底长谈,云娘亲自送了些酒菜过去,见两人都面带些疲色,却也不好相劝,只得回来躺下,却一直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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