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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样锦(182)

云娘心里这般想着,脚下并不慢,赶紧上前行礼,也似大家一般笑着说了些吉祥喜庆贺寿的恭维话儿,方退到一旁。因为她纵然真心为贤妃不值,但是在这个森然威严的皇宫里却不敢露出什么。

退到一旁,听着大家说笑,云娘突然发现这些宫嫔们说着的话除了几句祝寿词外,几乎与上一次她入宫时一样,而贤妃的答话也差不多,毕竟在宫中,说话要谨慎,免得一不小心犯了错。

贤妃年年岁岁在这宫里过着几乎一样的日子,该是多寂寞多无趣!

不过,今日四皇子妃带了两个女儿进来了,十岁上下的两个女孩,虽然一直被严格管束着,但总归是孩子,活泼的天性不可能完压得住,便给了死气沉的宫殿里平添了些活气。四皇子妃便笑着插言道:“让广平和湖阳给娘娘弹只曲子贺寿吧。”

广平和湖阳正是四皇妃两个女儿的封号,现在听了母妃的话便坐了下来,早有人备好了琴,二位郡主便弹奏起来。琴声琤琤,甚是好听,也将殿内无形的尴尬也趋散了不少。一时曲罢,大家纷纷赞诵,也有了几分热闹。

这时两位小郡主却上前向贤妃娘娘行礼笑道:“我们都听得皇祖母弹得一手好琴,还请皇祖母教教我们。”

贤妃便笑道:“我年青时倒是喜欢,可现在已经有多少年没摸过琴了,哪里还能教?”

小郡主便笑道:“母妃为我们请了宫里出来的琴师教导,师傅就说论起琴艺,谁也比不得娘祖母,所以我们就盼着娘娘能亲自指导我们一回呢。”

此时四皇子妃已经悄悄出去了,云娘见贤妃还是摇头,也不敢相劝,只能笑道:“两位郡主都是极有孝心的,对娘娘也是一心敬仰。”然后她便觉得贤妃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冷冷地扫了一下。

看来贤妃应该猜出四皇子妃的目的,而且也并不打算配合了。果然娘娘再也不看两位小郡主,向殿内的妃嫔们笑道:“今日都留在我这里吃面。”

大家纷纷笑着捧场,“正要讨娘娘的寿面吃呢。”说着就在殿内放下桌子,摆了碗箸,传厨房送了寿筵。

正热闹间,四皇子妃笑着捧着一方托盘走了进来,“儿媳妇亲手给娘娘下了一碗寿面做寿礼,祝娘娘千秋鸿福,万载如意。”

第135章 诈问

四皇子妃的一碗寿面,将大家的目光都引了过来。在宫里,凭什么稀奇贵重的东西都不算什么,但是亲手做一碗面送上来,倒是少见。

大家便纷纷赞四皇子妃纯孝,贤妃也不住地点头,接了筷子尝了一口,笑道:“滋味不错,倒与宫里厨房做的不大相同。”

四皇子妃便笑,“娘娘,这是江南风味,武定侯六奶奶教我的呢。”

云娘哪里敢揽功,也笑道:“之前与王妃说起江南菜肴,王妃初学便想到了要为娘娘的寿辰亲手做一碗寿面,十分用心学,如今这面果然做得好。”

大家便又赞这面,其实一碗面有多好,又能如何,云娘倒不以为贤妃会因为一碗面而如何感动,只是没想到,贤妃的神情竟然果真缓各了不少,原来她倒底也能领四皇子妃的情。

一时大家也都领了筵,云娘身子不便,乘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出来更衣,正要回殿时,一个宫女正在面前等她,笑盈盈地轻声道:“汤夫人,贤妃娘娘说你若是累了,便请到偏殿里歇一会儿,等会儿与四皇子妃她们一同告退。”

云娘认得正是贤妃宫里的人,上一次拿着毽子送进来的正是她,便笑着点了点头,悄悄随着她进了偏殿。其实她今日并没有做什么,到了宫里也只站了一会便坐下,到了午时又吃了寿筵,可是她果真觉得很累,似乎比在家里织上半天的锦都累。而且殿里的脂粉香气实在太浓了,也熏得她有些不舒服。

偏殿里设了宽大的木榻,上面摆着好几个大迎枕,云娘便随意地靠了上去,合了眼歇着,感觉惬意多了。毕竟贤妃娘娘是玉瀚的亲姑姑,总会心疼肚子里的孩子,特别地关照了自己。

云娘正闭目养神,突然间听到极细微的衣裳悉嗦之声传来,张开眼睛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贤妃正站在榻前怔怔地瞧着她,倒让她心里一紧,急忙要站起来,只是她如今身子笨拙,一时倒也不能就起来,贤妃却已经坐在她身边按住了她,“不要紧,我们坐着说话吧。”

殿内的光线并不十分明亮,但是因为她们坐得很近,云娘还是清楚地看到贤妃神情萎顿,眼角尽是细碎的皱纹,眼睛下面全是青的,就是厚厚的脂粉也不能掩盖得住。

上一次她们见面时,贤妃却还精神十足,甚至听了云娘的顶撞还要下来教训她,但是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看起来竟要老了十岁。

云娘不由得惊叫一声,“贤妃娘娘。”然后她便发现陪着她过来的宫女和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江花都不在,眼下宽敞轩昂的宫殿内只有她们俩个人,便莫名地紧张起来了,“贤妃娘娘,想说什么?”

贤妃便紧紧地盯着云娘问:“有一样荷包的那人在哪里?”

云娘不暇细想贤妃怎么知道了,在她的注视下只得答道:“已经回了边塞。”

“天哪!原来他还活着!”

云娘听了她用低哑的声音发出的这声惊叹,蓦然明白自己其实被她诈了。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见过一样的荷包,也完全不知道二舅舅的消息,她其实无处可问,只是从那日自己的表情上猜测出什么,然后来诈自己。

自己就被诈了出来。

现在想改口也来不及了。

云娘就见贤妃脸上的脂粉被滚滚而下的泪水冲得不成样子,便赶紧握了她的手提醒道:“娘娘,今天是可是您的千秋节,正是好日子,殿里还有一干宫嫔、皇子妃们在等着您说话呢。”

“我,我知道,只哭一会儿。”

贤妃果然哭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却问云娘,“他怎么去的边塞?在那里又做什么?可曾娶妻?有几个孩子?”

其实云娘早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到了眼下的时候,她就是不说也不可能,只得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粗略讲了一回,又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贤妃一面听着,一面又流了泪,她一直拿帕子擦着,可是擦过了又流,流过了又擦,一会便将一条丝帕子擦得全湿了。云娘只得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来给她,又劝,“别哭了,他是能知道姑姑在宫里封了贤妃,尊荣富贵,纵是难过,但应该也是放心的。”

说过后又见贤妃的眼泪更急了起来,再一细想,二舅舅正是因为知道贤妃由寻常的妃子封了贤妃,心里恐怕应该是更难过,还不若贤妃一直当二舅舅已经死了,虽然想念,倒还好些。

就听贤妃轻声道:“当初为了侯府送我入宫,我不怪他们,可是为什么还要骗我说他死了呢,他们的心太狠了!”

他们是谁?一定有祖父,也许还有永昌侯太夫人?云娘暗暗思忖,却一句也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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