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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样锦(127)

“我教你,自然能的。”汤玉瀚笑看着云娘,却又心疼,“外面这样冷,又刮着寒风,你赶紧将帘子放下,小心吹到了。”

云娘果然放下帘子,却一转眼又打开了,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喂他喝了,“你暖暖身子。”

接着是一块点心,“还热着呢。”

又要把手炉给他,“我在车里面不冷。”

汤玉瀚便哈哈笑了,“你看见抱着手炉过骑马的人吗?”

又告诉她,“我自小就是在京城长大的,再冷的天也是骑马出来的,你不用担心,”说着将替她车帘放好,“你却是受不得冻,不许再打帘子了。”

云娘只得坐了回去,这时发觉李嬷嬷一直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向她道:“嬷嬷,你有什么说的,只管说。”又见李嬷嬷依旧有几分迟疑,便笑道:“玉瀚应该也向你说过,我原是南边的人,第一次进京,这边的规矩一丝也不懂的,有什么不对的,你只管告诉我。”

李嬷嬷便赶紧陪笑道:“六奶奶,我们京城里公侯之家的女眷们出门,都不许将车帘子掀开的,便是十分想看外面的,也只好打开一条细缝,更不必说与车外的人说话了。若是旁人看了,恐怕会被人笑。”

云娘听了,却向外看一眼,李嬷嬷却懂得她的意思,“六爷一个男子,哪城会留心这些?他是不懂的。”

汤玉瀚生性磊磊落落,才学十分深厚,外面的一应大事心中皆有决断,但却在许多内帏小事上完全不留心,云娘便笑了,“果真是嬷嬷奶大的,十分知道他,玉瀚果然如此。”又道:“嬷嬷,还有些什么,你只管说,我既然到了京城,自然要按这边的规矩。”

其实大规矩什么的,云娘尽是知道的,就是有不知道的,她这些日子读书,又留神看钱家、奚家的作派,总也是明白些,但唯有日常的小事,她却是果真不懂。

李嬷嬷自然要尽力奉承的,且六爷将她接回来也是为了如此这般之事,又见云娘说得恳切,便将京城里夫人小姐们的作派一一讲给云娘听。

“刚刚我听官船上的人称六奶奶为汤夫人,这在我们京城却是不行的,”原来在京外,大家见了官家的太太便都称夫人,但其实夫人却不是随意叫的,只能由朝廷封了诰命才能叫夫人,“将来六奶奶在府里也好,府外也好,这个称呼上要小心呢。”

云娘这才恍然大悟,无怪钱夫人说过大家胡乱叫呢,自己现在果真不是汤夫人。看来过去不在意的事情,以后在京城却都要小心起来。

李嬷嬷见六奶奶听得入神,又频频点头,便越发兴起,便将自家小姐,也就是玉瀚母亲从小在永昌侯府受到的教养都告诉云娘,“我们小姐从小便请了宫里的嬷嬷管教着,十分地严格,略大一些,又读书识字,针凿刺绣,真真是大家闺秀,端庄娴静,温柔大度,且她最长于画画,六爷小时候也喜欢画便是像他母亲。”

又说起了玉瀚的祖母,“老夫人也是侯府的嫡女,她最疼我们六爷的,自六爷三岁丧母之后便抱到了身边,每日就在老夫人的房里住着。汤家的儿子七八岁就要搬到外书房了,只有我们六爷,一直到十几岁才搬出去……”

当然还有贤妃,“我随着夫人嫁到汤家的时候,贤妃娘娘已经进宫了。但是她又是我们府里老夫人的外甥女,年少时常到永昌侯府里玩,与我们小姐并几个少爷都极好的。我还记得有一次她与我们府里的少爷小姐们一同去栖霞山,因与二少爷赌气,自己一人进了林中,把我们二少爷急的……竟没想到她如此的淘气,却有这样大的福气,一朝进宫,便被封为皇妃。”

“奶奶恐怕还不知道,前些日子宫里的贵妃病了,眼下正是我们贤妃娘娘管着六宫的事呢,由此可见皇上对我们家贤妃的信任……”

云娘听着,却想到了一个人,却不直说,先倒了茶送过去,“嬷嬷喝几口润润喉。”

李嬷嬷接了茶谢过六夫人,小口喝了又笑道:“六夫人果真宽厚慈善,无怪我们爷这样放在心尖上,原来从没想过的事也都想到了,又是买丫环又是让备江南厨子的。”

云娘一听又不免担心,“可不要闹得沸沸扬扬的,让家里的长辈们知道了。”

“这些老婆子自然都懂,丫头是在外面买的,只说是奶奶自己带来,厨子也悄悄备下的,只说是六爷吃惯了江南的菜肴。”

云娘放了心,重新引着李嬷嬷讲,“嬷嬷果真是有见识,在永昌侯和武定侯府见过这许多贤淑女子,便将她们的事都讲给我听,我也好生学着。”

李嬷嬷便又将汤府上许许多多女眷们的事都告诉云娘,“六爷的继母是江夏侯府的庶女,进门时六爷已经六岁了,又一直跟着老夫人,她便一直没开口要接六爷回来,估计也是打算着自己生儿子。结果却只生了两个女儿。不过这位继夫人现在守着寡,万事不管的,六奶奶只依礼敬着就就了。”

“现在六爷上辈还没有分家,所以几个叔叔婶娘们都住在府里,二婶娘是济宁侯府的嫡女,原本痴心妄想侯府嫡枝单薄,庶长子或能不同,不想终生无望,总是一脸不快;三婶子倒是知道守着本份,四婶子是武将家的女儿,说话做事十分地爽快;五婶子是因为五叔有残疾才娶了他生母姨娘兄弟的女儿,做事向来倒三不着两的……六爷还有几个庶兄,并许多的堂兄弟,以及妯娌们,一时也说不完。”

“这些婶子、堂兄弟妯娌们,六夫人也不必多理会,将来自然会分家出去。只有大夫人子,也就是现在如今的世子夫人,那可是我们六爷一母同胞亲兄长家里的,眼下正由她打理府里的中馈,平日对六爷也不同一般的兄弟,你们妯娌却要亲密些。”

又叹道:“先前几年,爵位被夺,大爷被囚,大夫人留在府中十分地不容易,可就是这样,她端庄的模样也一丝不改,将府里依旧管得铁桶似的,对庶出的儿女也十分宽厚,家里上下没有不敬服她的。现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世子出来了,她也被封为世子夫人。”

“眼下世子夫人正在给大少爷相看亲事,先前许多人家都不愿意的,现在却又都上赶着想把女儿嫁进来,每日里承恩侯夫人、永兴侯夫人、汝南侯夫人几个走马灯地来……”

云娘一直听李嬷嬷将世子夫人未来的大儿媳人选都一一讲了一回,也没有听到她想听的那个人,却又不好直说,只得再转了弯问道:“当娘的给儿女相看亲事自然是十分用心,当年太婆婆给玉瀚相看时也一样的吧?”

“自然是一样的。”李嬷嬷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却又转回,“我们小姐生了世子爷之后许久便再没有身孕,过了十几年,不意却有了六爷,十分地欢喜,六爷生下来更是爱如珍宝。偏我们六爷也争气,三岁上便识了好几百个字,贤妃娘娘听了只不信,抱到宫里一拭果然不假,也喜欢得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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