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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婚(308)

新安郡主扯出帕子擦一擦眼里的泪,才狠狠瞪徐明楠一眼:“就是这张嘴会说,罢了,我也不打了,你哥哥已经选了苏州通判,过完了年就上任去,你也跟他去任所几年,好好地熬熬你的少爷脾气。”

徐启已经把小儿子扶起来,笑着对老妻道:“年轻小孩子家,我们又不在家,会犯错是难免的,都起来吧,挤在这大门口像什么话。阿楠,你别的罢了,你姐姐那里可是要好好地去道个谦。你姐姐也是心里着急才会如此,可你也不想想,若是别人,你姐姐什么时候这么着急,不管不顾起来?”

徐明楠印象中的曼娘,总是从容淡定,语气温和,连脾气都极少发。故此才会在曼娘发怒时候大为惊讶,全归咎于这是因吴凝雪出身低微,更没想到姐姐竟然因此生病。此时听到父亲这样说,不由沉吟起来。

新安郡主一手拉着徐明楠的袖子,似乎怕他又走掉一样:“你姐姐心思比你细腻,想的也深,你又说的这么急,她怕你是中了别人的套,这才要你回头,可你偏偏什么都不肯听,她才激怒攻心。”

“凝雪她,并不是什么套……”徐明楠下意识为吴凝雪分辨,新安郡主已经点头:“后来我们自然晓得,这不是什么别人下的套,可这过日子,不是什么情投意合就能完全过的好。再说你姐姐也想让你吃些苦头,明白些人间疾苦,这才如此对你,可你,还是不明白她的苦心。”

新安郡主一口气说完,已长声叹息,徐明楠恍惚之中已经晓得,不由看向陈铭远:“姐夫不是特地去看姨母的吧?”陈铭远点头:“是你姐姐一直挂念你,催我去的。小舅,你姐姐也好,岳父岳母也罢,还是五姨母,他们都盼着你过的好。你年轻,行事难免有不妥当之处,也只有做了一家子,才会这样各处蘀你细想,样样都想妥当了。”

“女人嫁不好,和男人娶妻不着,就是一辈子的事。阿楠,你若没有娶到一个合适的妻子,以后日子怎么过?”徐明楠听了新安郡主这话,只是嗯了一声。

楚氏已带着孩子们在前面等候,瞧见他们走过来就笑着道:“婆婆,酒席已经备好了,小叔他经了这么一回,想来也该明白,做事总是要思前想后才能行事妥当,而不是光凭了自己欢喜或者出于兄弟义气就好。”

徐明楠素来敬重长嫂,听到这话,双颊不由通红,徐启本就心疼这个幼子,见儿子得了教训十分欢喜:“酒席既已备好,你们就去喝几杯。我还是去书房里,教几个孙儿写字就是。”众人应是,徐启已带上陆哥儿离开,陈铭远和徐明晋陪着徐明楠入席,席上徐明楠只觉得恍如隔世,每个人都难以离开自己出生长大,与之熟悉的一切。

陈铭远归家时已是满身酒气,睐姐儿晓得自己的爹是去宽慰小舅舅了,难得的没有嫌弃爹爹身上的酒味,倒是绯姐儿闻到爹爹身上的酒味,立即调头不要爹爹抱,继续要娘抱着。

陈铭远看了小女儿这样不由失声笑道:“这绯姐儿,和她姐姐竟是一样的。”曼娘把小女儿抱在怀里,瞧着陈铭远:“你别只顾着打趣你两个女儿,今儿的正经事办的怎样了?”陈铭远接了睐姐儿端过的茶一口喝干,拍一下胸口:“你也不瞧瞧我是谁,天子重臣,巧舌如簧,自然是幸不辱命。我离开的时候,小舅正在和岳父岳母说话呢,还让我带话,说过两日就来给你赔罪。”

睐姐儿已经欢喜地道:“这样就太好了,爹爹,明儿你就带我去外祖父家,我要去寻小舅舅。”女儿渐渐大了,陈铭远不能再像原先一样对待,故意把脸沉下:“到处乱跑,小心嫁不出去。”

睐姐儿从来不怕爹爹,鼻子皱一下:“你不带我去,我就和弟弟悄悄地去。”曼娘噗嗤一声笑了:“瞧你把她宠的,宠出祸来了。”陈铭远故意双手一摊:“所以我也只好自己受着。”曼娘不由抿唇一笑,和丈夫对看一眼,心里满是欢喜。

☆、235

徐明楠这场酒又是大醉,等醒来时候看着满屋熟悉的摆设,过了很久才想起自己又回到家中,住在这间住了十来年的屋子里。伸手往上,碰到一杯热茶,坐起身舀过热茶一饮而尽,那熟悉的味道一入喉,徐明楠觉得精神不少。

这晨起一杯茶,已经好久没尝过了,徐明楠把茶杯放下,掀开被子下床,小厮已经走进来笑嘻嘻地道:“二十一爷,洗澡水已经备好了,衣衫也备好了,您洗完澡换了衣衫,午饭是让厨房送呢还是出去吃?”

徐明楠走到屏风后解着衣衫,听到午饭两个字停了一下:“午饭?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小厮在那整理着床帐,笑嘻嘻地说:“都已快午时了,自然是要吃午饭了。今儿有宫中赏下的鲜鱼和羊肉,要不让厨房舀鱼和羊肉做个汤给爷您解酒如何?”

快午时了,徐明楠舀起手巾擦着身子,吴家一家子,这时也该离开了吧?徐明楠往屏风外望去,什么都没看到,匆匆擦了身子换了衣衫就走出去:“我往姨母家去一趟,去道谢。”说完也不理小厮就往外跑,小厮没有拦他,只是遣人去给新安郡主报信。

新安郡主听了后眼皮都没抬:“让他去吧,总要送一送,也算好聚好散。”丫鬟应是离去,楚氏笑着道:“小叔今儿看来是没口福了,进上的鲜鱼和羊肉,和这外面的还是有些不一样。”新安郡主笑了:“他还小,以后能吃到呢,让他们把那鱼清蒸了,那羊肉别炖汤,切的薄薄的在火上烤了,就这样端上来。”

丫鬟闻声去吩咐,楚氏已经拍手:“婆婆想的,总和旁人不一样,这羊肉切的薄薄的烤了,只见人吃过,就是不晓得味怎样?”新安郡主笑了:“这新鲜羊肉烤了,比炖汤好。”说着新安郡主就微微一顿:“以后阿楠跟你们在苏州,可要好生帮我看着他。”

楚氏应是,又笑吟吟地道:“说不定到时还能给婆婆您带个江南儿媳妇回来。”但愿如此,新安郡主也笑了。

徐明楠赶到陈家时候,吴凝雪一家早已离开,陈珍兰看着外甥缓缓地道:“除了首饰衣衫,又备了五百两银子,到时他们回了家乡,又叮嘱送他们回去的,有合适的地给他们买上几十亩,身边有了银子傍身,依他们姑母住,也不会被人欺负。”

徐明楠应是,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流下,陈珍兰拍拍外甥的肩:“你年纪小,以后行事,必要瞻前顾后。”徐明楠嗯了一声,但那泪还是继续在流,等了很久徐明楠才擦掉眼里的泪:“花了多少银子,姨母开个帐,我让人送过来。”

陈珍兰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该打,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这些银子,不是为你花的,而是为你娘花的,我怎舍得我的妹子在泉下闭不上眼?再说吴姑娘过的安安稳稳的,你也不用太牵挂。”

陈珍兰说一句,徐明楠点一下头,又说了一会儿,也就离开。走出陈家大门,牵着马走在街上,听着这熟悉的叫卖声,感觉到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徐明楠的眉头过了很久终于松开,一切都结束了,如一个梦一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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