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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婚(219)

日子能永远如此该多好?可是曼娘晓得,这不过是偷得的几日空闲,等回了京,又是和原来一样的日子。

原本是要在庄里待十日的,但仅仅第七天京中就传来消息,太后薨逝,五品官员和命妇,都要入宫哭灵。曼娘和陈铭远收拾东西赶回,见曼娘坐上车后还频频回头看,陈铭远握住她的手:“等我们老了时候,就来这里住。原本这庄子,是祖父用来做归老的,只是祖母去世的早,祖父一个人来住着,未免看起来有些不像,父亲从没有过这样打算,到时候我们住更好。”

现在陈铭远才三十岁,要归老起码也是三十年后,曼娘没想到那么远,但还是说:“好,我和你,到时就一起做对老农老妇。”陈铭远又是淡淡一笑。

太后薨是国丧,一路来时,可以看见路边的人都换上丧服,周边店铺也都刷了白,等车快到陈府时候,曼娘才轻声道:“陛下仁孝,最近又在生病,如果……”

陛下若驾崩,新帝上位,必有一番风波的,陈铭远的眼神微微一暗,才握住妻子的手“我有数,别担心。”曼娘点头,直到各自进宫都没再说一句。

百官和命妇们不过头七日入宫哭灵,日后逢七入宫哭灵一次,直到七七已尽,太后归葬先帝陵墓,葬礼才算完毕。

七日过后,陈大太太和曼娘又恢复到平日生活,山东那边也传来消息,大姑爷的葬礼已经结束,那边族内因陈家派了人来,对待大姑奶奶也很客气,并没有生别的枝节。大姑奶奶想着,虽说族内现在还算平静,可儿子毕竟还小,宅子田地也有人照管,不如干脆回京城,依爹娘居住。

陈大太太收到这消息,想到能见到十五年不见的女儿,心里十分欢喜,不过现在曼娘才是当家人,还是把曼娘和几个儿媳请来,商量一下,陈二奶奶和赵氏都是无可无不可的,这商量,主要也是瞧曼娘的意思。

曼娘自己也是做娘的,当然明白陈大太太的心,笑着道:“大姐要回来,了了婆婆的心愿,是大好事。大姐陪嫁的那个宅子,就在旁边,不过这些年都租出去,一时不好收回来,大姐原先住的院子虽空着,现在难免小了些,碧梧院倒合适,大小二十来间屋子,连厨房都是现成的,可离婆婆您的上房总远了些。”

曼娘这样出主意,陈大太太十分欢喜:“你想的周到,就碧梧院,你那几个外甥毕竟还小,还要舅舅们多教导教导,我的意思,是等你大外甥到娶妻年龄了,再把你大姐陪嫁的宅子收拾出来,让他们搬过去,只是这一下就要七八年,怕你们心里有些别的不快。”

曼娘这个当家的都肯了,赵氏也要跟着做好人,横竖花不到她面上的钱,笑着说:“婆婆这样说,未免把我们几妯娌说的有些心太小了。只是有句话呢,我不晓得当不当说。”陈大太太听的儿媳都不反对,更加喜悦:“你说吧,有些事先说好了,倒好过等住进来,这不对那不对的。”

赵氏笑着说:“这要是只小住一段时候,那些下人们的月钱什么,都不用去想,可这住个七八年,下人们的月钱这些可要想从那边来?”陈大太太只沉吟一下就道:“这倒是件要紧事,还有你大姐这家的日用供给,你大姐虽说没了丈夫,但她的嫁妆不少,还有那边分家得的产业,一家子过日子足够。这日用供给和下人们的月钱,自然是由你大姐那边出。你们那几个外甥,要跟着先生读书写字,这些小钱就不必在乎。”

曼娘应是,陈大太太叹气:“其实,我原先都不大在乎这些事的,只是,只是,”陈大太太只是了两声就没说下去,大家都明白是为什么,也没人接话,只说了几句家常也就告辞。

既定下,曼娘也就安排人打扫碧梧院,家具重新换过,床帐一概都是新的,因陈大姑奶奶还在孝期,都是素色。

万事俱备,在把太后灵柩送到先帝陵墓之后,陈大姑奶奶一家在陈五爷的陪同下回到京城。

☆、168

这时已是深秋,金桂落地菊花已残,秋风萧瑟,曼娘带了人在门口迎接陈大姑奶奶,看见风吹过,吹落一地黄叶,不由微微叹气,从龙岩回来,竟然已经一年了。这一年所遇到的事,真是够多。

曼娘这微微愣神时候,赵妈妈已经走上来:“三奶奶,大姑奶奶已下车了。”曼娘忙牵好睐姐儿的手往外迎出去,刚走出几步就看见被丫鬟婆子簇拥而来的陈大姑奶奶一家子。曼娘忙行礼下去,口中称安,陈大姑奶奶今年三十五岁,昔日娇养的少女远嫁,又遇到丈夫去世儿女还小的打击,此时看起来有些容颜憔悴,见曼娘行礼忙伸手扶住:“三弟妹快别如此多礼。”

曼娘顺势起身,往陈大姑奶奶脸上瞧去,第一眼就觉得十分熟悉,难怪陈大老爷会特别疼这个女儿,陈大姑奶奶是姐弟六人中,长的最像陈大老爷的。陈大姑奶奶身后已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上前对曼娘盈盈一拜:“外甥女见过三舅母。”

这是陈大姑奶奶的长女曾弦歌,曼娘忙扶起她:“好乖巧的千金,大姐姐真有福气。”陈大姑奶奶已把睐姐儿搀起,笑着道:“听五弟说,三弟的睐姐儿才是从没见过的聪明乖巧,三弟妹才是有福气的。”

睐姐儿遇到生人时候都很乖巧,此时只任由陈大姑奶奶拉着自己的手,往陈大姑奶奶另两个孩子那边瞧去,九岁的雅言乖乖地偎依在弦歌身边,虎头虎脑的世杰挺着小胸脯,要努力表现出自己是曾家男丁的风度,可是一说话就露出的门牙露陷了。

曼娘已经请陈大姑奶奶一家子继续往里走,路上还道:“大姐姐的院子一直都还空着,离婆婆上房又近,本当让大姐姐住到那边才是,我想着那院子小了些,碧梧院正合适,就供给大姐姐安排在那边,还不知道大姐姐合不合意。”

陈大姑奶奶离了夫族,前来娘家,为的是图得几个弟弟的招抚,况且儿女们都还没定下亲事,两个小的也罢了,弦歌今年已经十三,等守孝满就要十六了,那时再寻亲事,就迟了些,自己一个寡妇不好出面,这些事都要仰仗几个弟媳妇,特别是当家的曼娘。来时既抱了这样心态,此时见曼娘礼貌周全,姿态放的更低:“碧梧院不错,弟妹费心了,其实我本该住到我陪嫁的那个宅子去的。”

这时已到陈大太太上房,曼娘请陈大姑奶奶先行:“大姐姐是婆婆的亲生女,逢这样大变,我们做弟弟弟妹的,本就该多想着才是,那边虽好,毕竟离这里远了些,难以招抚。”陈大姑奶奶露出自进门后第一从心底发出的笑容:“弟妹如此说,倒让我惭愧了。”

帘子掀起,陈大太太已在众人簇拥下走出,瞧见自己念了十多年的女儿,那泪扑簌簌就下来,张开手:“我的儿,娘终于见到你了。”陈大姑奶奶抬起头,本已打叠了千言万语,见了自己的娘竟然说不出来,只喊出声娘就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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