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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婚(208)

曼娘瞧着赵妈妈,眉头轻锁:“那些掌柜都要一起辞?”赵妈妈应是:“吴管事已经在外侯着了,说拦不住他们。”这要辞一个两个,管事就可以做主,可这一回辞这么多,管事的哪敢做主,一早铺子开不出来怎么办?

曼娘微一思索就道:“更衣,我要出去见见这些掌柜们。”冬雪应是,拿了大衣服过来给曼娘换上,赵妈妈有些迟疑地问:“这不大好吧?”曼娘把冬雪寻出的一根珠钗换掉,拿出一支凤钗插上:“有什么不好,都这时候了,难道等到明儿一大早,铺子都开不出来,然后我被瞧笑话?”

赵妈妈默然,也上前帮着曼娘梳妆,很快梳妆毕,已经遣人出去说过,吴管事听到曼娘要亲自见这些掌柜们,心里松了口气,但还是竭力劝说这些掌柜们:“各位,晓得你们有些气,要发,就往吴某身上发好了,但诸位也该想一想,你们离了这里,哪里能寻到比这更好的去处?”

有几个人似有所动,但还没说话就有人道:“人活这辈子,图的不就是吃口安乐茶饭?我们在陈家,也是二三十年了,从伙计熬到掌柜,不是让吴管事你呼来喝去的。”吴管事一张脸都皱起来:“诸位,我什么时候对各位呼来喝去的?”

这时外面传来声音:“三奶奶来了。”吴管事忙抢前一步迎出去,曼娘对吴管事点一点头,这才扶了赵妈妈的手进屋,屋里已经设了珠帘,曼娘径直进到珠帘后面,掌柜们纵有不满,也要先给东家见个礼。

曼娘这才开口:“听得诸位都想辞了这里的差事,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辞了就辞了吧。等会儿去账房里,每人支一百两银子,就当我陈家送别各位了。”曼娘这话一开口,未免让那些以为曼娘是挽留他们的掌柜都愣了下,屋内一时都安静下来,赵妈妈也没料到曼娘会这样说,不由唇微微张大。

还是吴管事最早醒过来,忙对曼娘道:“三奶奶,这些掌柜们都辞了,一时到哪里去找这么多的掌柜?就算有几个伙计,也不能立时顶上。”曼娘又是一笑:“吴管事,家里把这些铺子交给你,不是让你只晓得和掌柜们吃吃喝喝,你管这事也差不多有三个月了,难道连每个铺子里有些什么伙计,哪个伙计平日聪明可堪重用都不晓得?”

吴管事被曼娘反问,他也是个聪明人,立即明白曼娘的话是什么意思,立即应是:“三奶奶说的是,小的平日去那些铺子里,也见到几个可用之才,现在是紧要关头,也只有先把他们提拔上来。实在不成,小的和徐亲家铺子里的几个掌柜还算交好,到时还可以先借用几个人。”

曼娘点头笑了:“天下哪有过不去的坎儿?这京城,别的都缺,唯独人是最不缺的。”这事本是掌柜们要挟的,可现在竟是以假成真,掌柜们个个都如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那年老些的呢,还想着索性趁这时候走了也就走了,那壮年的可没这么洒脱,家里孩子还小,都指望着这份差事过日子呢,现在一下被辞了,虽说曼娘让去支一百两银子,可在京城,这些银子够花多久?不由有些后悔,有人已经忍不住:“三奶奶,您这样对待人,未免有些刻薄。”

刻薄?曼娘等的就是这句话:“这位掌柜说的好笑,我陈家待你们,每年束脩之外,四时节礼、年底分红都是样样不缺的。这些都有帐可查,若是缺了,还请众位都拿出证据来?这是我陈家管家不严,我定会训诫。若这叫刻薄,我不晓得什么叫丰厚?况且众位今日集体要辞,未免心里没有我不过一个女子,又初掌家事,定要借此给我一个难看的心。各位既生了这样的心,此时怪我刻薄,岂不是恶人先告状?”

厅内顿时鸦雀无声,曼娘又道:“其实各位的心,我也明白,这做掌柜久了,难免会觉得陈家给的束脩不够,不足以酬各位的辛苦。要真这样想,自可以或让吴管事,或寻人来告诉我,各位既是给我陈家赚钱的人,难道我又难为不成,左右总要有些表示。可各位这样来,未免就太欺人了。我容了这次,下回只怕有人就有样学样,都聚集起来,不肯做事。诸位是欺我年纪小没经过事呢,还是觉得我脸软好说话?”

掌柜们额上都流下汗,曼娘又道:“众位既辞了,就不再是我陈家的人,还请先去账房支了银子,吴管事,”吴管事急忙上前,曼娘对他道:“历来辞了掌柜的人,是怎么个交托,你去跟着办了。”吴管事应是,曼娘站起身:“诸位还是先去支银子吧。”

说完曼娘就从珠帘后面转出来,带了人径直离去,吴管事恭敬地送出去,等回到厅里才见掌柜们依旧站着,不由咳嗽一声:“诸位,奶奶既已有了章程,还请跟了我出去,先去账房领银子,再去各自铺子上交钥匙交账本。”

掌柜们中最年轻那个问出来:“老吴叔,你和我爹也认识二十年了,你怎么就不提醒我一下。”吴管事此时得意洋洋:“我不是告诉你了,别和这些人胡闹,可你肯听吗?一厢情愿以为能要挟别人,自然,还想给我个好看。你这回辞了这里,等闲几个月,我再想法给你寻个差事。”

那人对吴管事连连作揖:“经一事,长一智。我算明白这句话了,只是老吴叔,这件事,其实我也是被人撺掇的。”吴管事望向掌柜中的几个人,笑了:“我晓得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老老实实做事,陈家又没亏待了你们,非要去想那些歪点子,结果呢,现在碰了一鼻子灰了。现在还是别想那些别的,赶紧去账房支了银子,我还要赶去收钥匙拿账本让新掌柜来呢。”

这话里埋汰着不少人,但到此时也再无可说的话,吴管事笼着手带他们往账房去:“也别说我没提醒你们,我们这位奶奶,父翰林母郡主,未来的儿媳妇还是县主,和别人可不一样,趁早把那点小聪明收起来。”

领头的那几个只有在心了骂着出主意的人,一个字也不敢回,曼娘已遣人来传过这话,账房里并不敢难为,依次把银子支了,吴管事也就去铺面里收钥匙拿账本任命新掌柜。

吴管事忙到天都擦黑才算把这事忙完,回到陈家让人去里面禀告了曼娘,曼娘回答知道了,又让人给吴管事道了乏。陈铭远见妻子面色疲倦,安慰道:“这家里有些下人们,三四代的陈人,彼此之间盘根错节,想整顿还真难。”

曼娘趴在桌子上,声音懒懒地:“是啊,就拿今儿这事来说,这些来辞的,想什么的都有,有想为难我的,有想给吴管事难看的,还有想浑水摸鱼的。”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个和各人性格有关,曼娘的出身,决定了她在面对下位者的时候,有不怕得罪人的心态,所以会这样处理。

☆、160世仆

陈铭远拍拍妻子的肩,几代下来,下人里面有居功自傲的,有仗了服侍过老人家就不把主人放在眼里的,各色不等,这些和朝政竟还颇有相通之处。陈铭远不由沉默了,曼娘说完觉得心里舒服些,抬头看见丈夫站在那若有所思,拉着他的手坐下:“是我的不是了,你在外面一日,也是十分疲惫,我还拿这些事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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