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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婚(156)

即便回去,也是探望家人,之后就可以回来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走既再也难见这一切。可是这样的话,曼娘不能告诉别人,连丈夫都不能说,只能在这个时候,靠住丈夫寻找慰藉。

曼娘久久不语,陈铭远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曼娘开口:“今日金嬷嬷和我说,她不愿意回京,要留在这里,你看,京城富丽,但不是人人都想去的。阿远,我害怕回京后,不是所想的那样。”

更怕,曼娘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怕丈夫会变,毕竟在这里,算得上家人相依为命,但在京城不一样。陈铭远明白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搂住她把帐子掀起,看着床上睡的横七竖八的慎哥儿:“曼娘,我们是家人,永远不会变。”

曼娘觉得眼睛有些酸,在丈夫袖子上把泪擦掉才说:“我知道,阿远,对不住。”做妻子的该以夫为天,该把所有的脆弱都咽下,该做男人最无后顾之忧的后盾。这是曼娘从小受到的教导,已经刻进骨子里。陈铭远伸出手,把妻子眼角的泪沾掉,声音很轻:“说什么对不住呢?女人本该会哭的,就算以后连慎哥儿都娶了媳妇,你做了祖母,还是那个在亭里说,男子该如何的少女。”

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曼娘都快想不起来,抬头看着丈夫:“原本我还以为,你是挟恩求报,原来,不是。”陈铭远的手抚上妻子额头,那里有个很小的,用眼看不出来的疤:“是啊,你这里添了道疤,就嫁不出去了,于是我只有好心收了。”

虽然知道丈夫是开玩笑,曼娘还是往他腰间狠狠捏了一把,当年那个腰很挺拔的少年,现在腰上也能揪得出一点点肥肉。陈铭远笑出来:“是,夫人,是为夫说的不对,是夫人您瞧为夫娶不到媳妇很可怜,这才下嫁。”床上的慎哥儿已经醒了,揉着眼睛看着爹娘,含含糊糊喊了声娘就张开双手要陈铭远抱:“爹,什么下嫁啊,可以吃吗?”

陈铭远把外衣脱掉抱住儿子:“可好吃了,乖儿子,赶紧睡。”慎哥儿又重新往床上倒去,陈铭远打个哈欠脱了鞋也躺到儿子身边,怀里抱子,脚头蹬妻,这样的快乐已经足够。

一家子启程已经是十月底,这回不走江西,而是从泉州走海路回京,这些年镇海军剿倭寇的成绩斐然,倭寇来袭扰的次数渐渐少了许多,这个季节,海路既安全又要快速,算起来的话,比走江西那边要快上十来天到京。

徐十一爷这回也要回京叙职,兄妹也能一起回京。海船比江船大了许多,这让睐姐儿姐弟十分稀奇,又有一向和他们亲近的舅舅一起回去,让睐姐儿离开龙岩从此不能再回来的哀伤少了许多。

孩子们在福建这么些年,冬日只有薄棉袄,曼娘算着到京时候已经十分寒冷,带了冬雪春雨她们急忙给孩子们做厚棉袄,脚上的鞋子也要做成棉的,免得被冻着。孩子们就丢给陈铭远和徐十一爷看着,横竖陈铭远这个当爹的,十分细致。

船从泉州出发,一路北上,越往北走,那风越冷,睐姐儿原本还爱待在甲板上,此时也被冻的受不了,缩回来和曼娘一起待在舱里取暖,连窗都不敢开。曼娘赶出来的棉袄这时派上用场,给他们都穿戴起来。

别说本来就胖的谨哥儿,连十分苗条的睐姐儿,穿上都跟球一样,好像一推就能从舱头滚到舱尾。睐姐儿从小就爱漂亮,年岁大些更是如此,穿着这么厚的一身,不由皱眉:“难道一个冬天都要穿这么厚,娘,这样好难看。”

曼娘给慎哥儿戴上一顶小帽子,整理一下觉得十分好看,听到女儿这样说就道:“这不是怕你们冷,特地给你们多絮了些棉花,等回了京,有了好皮子,再给你们做几身大毛衣衫,那可没这么厚。”

睐姐儿的嘴巴还是嘟在那,有心想换成平日穿的薄棉袄,可是那明显挡不住寒,只得老老实实穿好,曼娘见她这样,往她脑门上点一下:“德容言工,容可是排在德之后,你啊,给我好好地……”

睐姐儿已经接了娘的话:“我知道,见到祖母、婶娘、堂哥这些,要好好地,规规矩矩的。”曼娘把女儿的衣衫整理一下,戳她额头一下:“你啊,真是不晓得怎么说才好。”睐姐儿已经搂住娘的胳膊:“我就是娘您最贴心的那件小棉袄。”曼娘把女儿搂在怀里,终究还是舍不得太拘束她。

作者有话要说:漫长的蜜月结束了。

☆、121归来

在船上二十多日后,到达目的地津海,此地到京城还有三百余里,睐姐儿姐弟三虽然喜欢坐船,可脚踏实地的感觉还是很好,慎哥儿更怕冷些,整个人都埋在曼娘怀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奇地问曼娘:“到家了吗?”

陈铭远把儿子的脸刮一下:“还有三百余里呢,今晚歇一晚,明日坐车。”睐姐儿也不比慎哥儿好很多,双手放在手筒里,整个人都快缩成一团:“啊,还要坐车啊,爹爹你不是说下船就到了?”离故土那么近,陈铭远心里满是喜悦:“坐车不过就是三天,当然很近,快点下船吧,你舅舅早走了。”徐十一爷在这边还有公事,要再过些天才能进京。

睐姐儿皱皱小鼻子:“爹爹一到这,就不疼我了。”陈铭远眼里笑容满溢:“怎么要去和你祖母告我的状?”赵妈妈已经走进来:“三爷,轿子已经备好了。”睐姐儿的眼眨了眨,想问但没有问出来,谨哥儿已经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走过来:“赵婆婆,我不坐轿子,我是男人,要走路,不,要骑马,像舅舅一样。”

曼娘抱起慎哥儿,牵了谨哥儿:“这人生地不熟的,你还骑马呢,快些跟我一块坐轿,你爹爹也坐轿,真骑马,还不被吹的两管鼻涕,以后长大了难道要当鼻涕将军?”谨哥儿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曼娘带着孩子们上了轿,轿夫这才上船抬起轿子下船。

一路能听到不少声音,谨哥儿好奇地掀开帘子往外瞧,津海是拱卫京城的重镇,离京城又近,繁华处自不是龙岩乃至泉州能比的。谨哥儿看的手舞足蹈,还想拉姐姐一起看,可是觉得姐姐怎么这么安静,伸手去扯她的袖子:“姐姐,你瞧,这些和龙岩不一样。”

睐既儿闷闷地嗯了声,曼娘低头把女儿也揽过来:“你是怕人家笑你?”睐姐儿不说话,谨哥儿转过头来,实在不相信自己眼里什么都不怕的姐姐,竟然还会怕别人笑话。曼娘把谨哥儿也拉过来:“记住,京城是你们爹爹的家,当然也是你们的家,回自己的家,谁要笑话都是不许的。”

谨哥儿似懂非懂点头,睐姐儿若有所思,突然笑着说:“我知道了,就是金嬷嬷说的那样,做自己的,管别人那么多做什么?”曼娘摸摸女儿的头,慎哥儿已经把脸抬起来:“娘,到了吗?我好困。”说着又打哈欠,睐姐儿点一下弟弟的脑门:“就知道睡,你哥哥像你这么大,都开始学写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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