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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婚(122)

这是很久前,三皇子曾说过的一句,别的人家,纵有子女争宠,不过是为钱为地位,少有危及性命之时,而皇家却不是这般。若有嫡皇子也罢,无嫡皇子长子不足托,有些事情就不好说了。陈铭远把酒壶提起,轻轻一摇:“三皇子,你醉了。”

三皇子摇头:“阿远,我没有醉,我那日才晓得,父皇毕竟是父皇,我的那点小心思他怎么看不出来?他当时也对我失望吧?”当今天子即位已近三十年,所经过的事,自不是三皇子可以比。陈铭远没有接话,只是拍一下三皇子的肩。

三皇子还是摇头:“父皇那日和我说,求正名的心谁都了解,可是,做大位的人,要有大气魄。无气魄而一味以为靠了那些小算能够登上大位,纵登上了,日子也不久。皇家皇家,既是皇也是家,父皇让我好生想想,等想通了再说。”说着三皇子用手捂住脸:“骨肉手足,父皇要说的是这句。可我,竟忘了。”

陈铭远的声音低低响起:“昔日汉景帝欲立栗姬,问栗姬自己百年后可能善视猪王姬妾?栗姬不悦,景帝大怒,此后栗姬失宠,太子被废。三皇子,陛下终究是诸皇子的父亲,做父亲的,又怎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

三皇子的手放下:“我这会儿才明白了。阿远,可惜对不住你。”月光之下,陈铭远的容貌更显俊美异常,他只淡淡一笑:“有什么对不住的?当初被选为皇子伴读,难道那时就少背了黑锅?”提起往事,三皇子不由哈哈一笑,接着就郑重道:“你的妻女,我会让皇子妃照顾好的。”

陈铭远唇边的笑容变的温柔:“曼娘她,会带了孩子和我一起去,我们一家人,不会分开。”三皇子面上神色变得惊愕,接着就道:“可是那里,很苦。”看来自己的去处已经定了,陈铭远的眉微微一挑:“她说,就算再苦,我能受的,她自然也能受的。我们是夫妻,是要在一起的,同甘共苦,永不分开。”

三皇子默默念着陈铭远说的那几句,眼里神色染上羡慕:“你娶了个好妻子,原本,我还预备了人。”那人不必说定是美貌善伺候的宫女,陈铭远起身对三皇子作一个揖:“那就多谢三皇子了,不过我近期添了季常之惧,生怕这家里添了河东狮吼,只有却了美意。”

自然晓得这是陈铭远的托词,三皇子也不会再继续,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不外就是追忆下当年,这一别,不晓得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即便三皇子说过,一有机会就让陈铭远回来,可有时,那种机会,难免会有些渺茫。

直到金鸡三唱,三皇子才离开,那时秋雾已经渐生,三皇子这一路飞马到京城,正好能赶上早朝。陈铭远目送三皇子离开,这才回到屋里,曼娘这一夜也没有好好睡着,陈铭远一进屋,她就睁开眼睛看着丈夫。

陈铭远脱掉还有寒意的外衫,手指竖到双唇中示意不要惊醒睐姐儿就脱鞋躺到妻子身边,什么都没说,握住妻子的手:“睡吧,等雾散了,再起来。”曼娘微微应了声,听到丈夫已经发出鼾声,给他盖上被就靠到他肩上。

别庄鲜花盛开,景色宜人,除第一日三皇子来过,别的时候连个客都没有。在曼娘心里,这就是世外桃源,可惜这里也不能待久,一家子在别庄待了三日也就离开。

睐姐儿很舍不得离开,抱住陈铭远撒娇,要下回再来。陈铭远虽然答应女儿,可是晓得等下回再来,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了。曼娘让陈铭远把睐姐儿送到车上:“你啊,什么都答应她,难道不晓得有时候有些事,是做不到的?”

陈铭远翻身上马,脸上笑容没变:“可我只要能给她的,就会给她。”曼娘把女儿拉到自己面前让她乖乖坐好:“我们睐姐儿最乖,这里等有机会再来,现在我们回家去找祖母,睐姐儿想不想祖母?”

睐姐儿点头,曼娘亲下女儿,陈铭远吩咐车夫赶车,自己在背后骑马跟随,一家子回去。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去给陈大太太问安,就有管家匆匆过来:“三爷您回来的很巧,衙门里已经来寻三爷了。小的本想去别庄寻三爷呢。”

来了,陈铭远和曼娘心里齐齐说了一声,陈铭远把睐姐儿放下:“乖乖,跟着娘去见祖母,爹一会儿就回来。”睐姐儿点头,和爹爹挥手说再会,曼娘牵着睐姐儿往陈大太太上房去,还没进院子就见陈大太太带人走出来,见了曼娘陈大太太停下脚步,几乎是慌张地问曼娘:“老三呢?方才衙门里来人寻他,我才晓得,他可能会被贬。你一天到底在做什么,这样的事都不告诉我?非要瞒到不可瞒的时候才告诉我吗?”

说着陈大太太泪就落下来,曼娘让人把睐姐儿带走,这才上前扶住陈大太太:“婆婆休恼,这秋老虎可不是说着玩的,先进屋去,媳妇再细细说给您听。”曼娘这么镇定,让陈大太太的心也定下来,由着曼娘扶自己进了屋,刚打算开口问,就见曼娘示意人全都退下去,接着曼娘就走到陈大太太跟前跪下。

☆、95准备

这一跪让陈大太太的心顿时抖起来,忘了曼娘现在身怀有孕,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这么说,是真的?你们这些孩子,天威难测,怎能轻易去捋虎须,快,你快些让人吩咐车马,我去求见太妃。”

福王薨逝,陈太妃就成为皇家辈分最高的老者,怎么说她也是当今的庶祖母,只要不是那种大罪,保住陈铭远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曼娘却没有动,而是紧紧抱住陈大太太的双腿:“婆婆,晓得您很焦急,可是这是夫君和三皇子商量过的,婆婆,媳妇也晓得您舍不得夫君受苦,可是夫君他,不愿意还在您与太妃的羽翼之下。”

陈大太太有些恼怒,已经起身打算出去,但听了曼娘后面这几句,身子又缓缓坐下:“他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晓得我疼爱他,舍不得他受一点罪,他从小,又哪里受过什么罪?何必牵扯到这样的争执里面去?”

曼娘顺着陈大太太的话往下说:“婆婆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可夫君走的,是那条读书上进的路,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了,做官的人,要有所成就,哪里又有真正的一帆风顺?”这话说中陈大太太的心,自己丈夫不过是个闲职,靠了祖宗荫庇一辈子顺风顺水地过。

这样的日子,大概不是儿子要的,可怎么舍得让儿子去?那是自己疼在心里的儿子,从来舍不得他受一点风雨,怎舍得他去那么遥远。陈大太太伸手握住曼娘的手:“我晓得远儿想做出一番事,可是做出事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好容易你们各自成亲,生儿育女,我得以享几天福,他就这么忍心离我远去?这是不孝不孝啊。”

陈大太太的泪又涌出,生长在这样人家的当家主母,怎么不明白?可是泼天富贵后面的,或者就是泼天祸事。又不是没听过前一刻还在绣楼,后一刻就遇到倾家大祸,任你是金枝玉叶如何娇宠,都被拖出去和那些下人们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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