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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替身/四月与五月(出书版)(57)

作者: 春十三少 阅读记录

“按‘6’选择肖恩康纳利,按‘7’选择休捷克曼,按‘8’选择布拉德皮特,”他忽然顿了顿,接着不出世纭所料地继续说,“按‘9’,选择袁祖耘……”

“……我可以按‘0’吗?”她迟疑了几秒才说。

“不可以。”电信局接线员生硬地回答。

“……”她用她那几乎已经不能思考的脑袋想了几秒,果断地说,“休捷克曼,我选休捷克曼好了。”

“这位小姐,请问您已经确定您的选择了是吗?”

“是的……”她又笑起来,不是因为醉酒后的脸颊抽搐,而是因为觉得他们两个很无聊。

“好的,这位小姐选择了‘7’休捷克曼……”

“?”

“那么我们很荣幸地通知您,因为您是今晚的第九位获奖者,1至8号已经被前八位获奖者挑选完毕,现在只剩9号的袁祖耘,所以系统自动默认您获得的是袁祖耘先生的臭袜子一只。谢谢!”

她被他逗笑了,笑得几乎岔了气,笑得说不出话来。

“喂,”在一片朦胧的鞭炮声中,他忽然说,“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她的脑袋像是还没转过弯来。

“你现在正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

“要我用座机打给你验证一下吗……”她看着天花板,吃力地翻了个白眼。

“……”他没有说话,像是在笑。

“……”

“那天晚上我说的话也是真的。”

“?”

“我喝醉的那天晚上。”

“……”

“新年快乐!晚安。”说完,他挂了线。

世纭只听到一阵阵急促的拨号音,每一个音都像是和着她的心跳声,回荡在耳边。

第二天早晨,她被一阵朦胧的鞭炮声吵醒,她头疼欲裂,虚弱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去厨房倒了一杯冷水,仰头喝完。

然后,她冲到厨房的水槽边,把刚才喝下去的水又都吐了出来。

看着不锈钢水槽中缓缓流淌的水,她忽然想起上一次袁祖耘喝醉的时候,也做过跟她一样的傻事。她蹲下身子,把头埋在双臂之间,有点懊恼。不是因为他们做了同样的傻事,而是因为昨晚那个醉酒的自己,那个听到他说“我说的话也是真的”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的自己。

她慢慢站起身,犹豫着到底是先去刷个牙还是继续睡觉,她看了看三十一楼的窗外,是一片阴霾的天空,于是她把自己放倒在床上,希望暂时不要醒来。

下午三点的时候,仍在熟睡的世纭接到一通电话,是蒋柏烈打来的,提醒她四点准时去赴约。于是她强打起精神,把自己收拾整齐后,就出门了。

农历新年的医学院异常安静,道路干净而整洁,大概是因为没有人在这里放鞭炮的缘故,否则,红色的纸屑一定蜿蜒地铺在两边,像两道破旧的红毯。

世纭敲开诊室的门,蒋柏烈是按着太阳穴来给她开门的,她走进去,坐在皮椅上,对他说:“昨晚我喝醉了,所以今天只能喝热牛奶。”

“我也是,”蒋柏烈把温热的玻璃杯放到她手边的茶几上,“两个意大利妞被我放倒了。”

世纭的微笑有暧昧的色彩:“那么你应该度过了一个‘精彩’的除夕夜喽?”

“很遗憾,”他坐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有点泄气地说,“在放倒了她们之后,我除了回家之外,再也没力气干别的事情。”

“啊……”她笑着感叹,“遗憾!”

“你呢,跟谁一起喝的酒,家人吗?”

世纭摇摇头:“不,在家人面前我扮演的是一个乖女孩,不抽烟、不喝酒,不跟男人鬼混也不是同性恋,读书努力,工作勤奋,尽管有点固执但是不会跟长辈顶嘴……你能明白吗?”

蒋柏烈耸了耸肩,今天他穿了一件很随意的老头衫,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人觉得他比穿衬衫时还要温文尔雅。

“那么实际上你是怎样的女孩?”他看着她,显得非常感兴趣。

“实际上……”她抬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嘴角有一丝苦笑,“实际上,也差不多,只不过……”

“?”

“只不过偶尔也会觉得厌倦。”

“厌倦什么?”

“不知道,”她苦笑着,“也许是厌倦我自己。”

“你会有情不自禁想要做的事吗?”

“有……当然有……”

“比如说?”

“……”

“……”

“比如……”她思索着,认真地思索着,“比如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去一个……异度空间,一个跟我现在所处的世界完全不同的空间。”

“听上去很虚幻。”

“可能吧,因为那真的就只是一个幻想而已。”

“你去英国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吗——离开这里,去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嗯……算是吧。”

“那么成功了吗?那是你想要的地方吗?周围的人说着不同的语言,没有人认识你,没有人爱你、也没有人恨你。”

“起初我……”她依然看着天花板,“以为那是我想要的地方,以为那是我想要生活……可是最后我明白不是,根本不是。”

“是什么让你明白到这一点的?”

她摇头,苦笑着摇头:“不知道。”

“……”

“或许我本来就知道、一直知道,只是不敢去面对而已。”

“你知道吗,”蒋柏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一直有一种感觉。”

“?”

“你一直在压抑自己,”他做了一个手势,“就好像把一条鲸鱼装进了沙丁鱼的罐头——当然也许这个比喻有点夸张或者不太合适——但我总是觉得,很多时候你的一句话、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都像是蕴藏着一些别的东西。”

“……”

“我努力想要找到内心的那个你,我以为我找到了、看到了,以为我了解了,但一转眼,又觉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那种感觉就好像……”他顿了顿,像是在脑海里搜索一个合适的比喻,“打开罐头之后,发现里面不是一条条挤得眼球凸起的沙丁鱼,而是一块切得整整齐齐的鲸鱼肉。”

“……难道不是因为你买错了罐头吗?”世纭做了一个艰难的假设。

“可是那上面写着‘沙、丁、鱼、罐、头’。”他用食指指向空气,好像那空气中真的写着这五个字。

“……好吧。”她耸肩,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不过也许,她根本就不用接,只需要继续听他说下去。

蒋柏烈一手撑在转椅的扶手上,轻轻地摸着下巴,“但我想知道的是——”

“?”

“那罐头里的鲸鱼肉真的知道自己是一块鲸鱼肉吗?”

世纭从医学院开车出来的时候,马路两边已经开启了明晃晃的路灯,到处能听到鞭炮的声音,但此时街道上的气氛,跟往年的大年初一不同,像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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