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替身/四月与五月(出书版)(38)
然而,她怀念、非常怀念那些没有恶意的玩笑,即使最后要让步的那个人是自己,她也甘之如饴。只是,她再也看不到那张脸,听不到那个声音了。
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项屿没有开车,于是和世纭一起勉强挤进了子默那辆复古的小车,淹没在周末晚上的车流里向公寓驶去。
世纭看着窗外的灯光,庆幸地想,幸好项峰没有问关于小说的事,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项屿有点喝多了,一路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你知道吗,”世纭忽然对子默说,“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常常不会感到时间的流逝。”
“?”
“就好像……我并没有离开那么些年,就好像我们还是十几、二十岁,所有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简单。”
子默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一脸的疑惑,好像不太明白她想说什么。
世纭苦笑了一下,也许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想要说的是什么吧。
“蒋柏烈跟我说——”她刚要说下去,子默忽然回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脸紧张地看了看身旁副驾驶位上的项屿,看到他仍然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我们的外表跟随着年龄在变化,可内心却还是停滞不前的,”世纭继续说,“你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子默想了想,才说:“也许吧……”
“……”
“不过没关系。”
“?”
“因为我想,我们总有一天要长大的吧。”
子默说这话的时候,世纭坐在后排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却能够感受到一个耐心的、乐观的子默。
“小的时候,我们不是也常常会想,快点长大吧,长大就好了。”木讷的声音继续说。
“嗯……小朋友都有这种可笑的想法。”
“但当时并不觉得可笑啊。”
“……”
“当时最羡慕的,是楼上的姐姐,有很大的胸&部。”
世纭笑起来,好像自己也曾经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现在觉得,大胸&部也没什么了不起。”
“……”
“所以,我们永远没办法知道,以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那就没必要困扰啦。”
世纭怔怔地看着子默的侧脸,忽然发现,木讷的她并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木讷,或者是……她们以为没有改变的内心,其实已经改变了,只是她们自己并没有发现而已。
她们没有再说下去,子默认真地开着车,项屿仍然闭着眼睛,一时之间,车厢里很安静,只听到电波里的一首首英文歌,听得世纭有点失神。
I've made up my mind,
No need to think it over,
If I'm wrong I aint right,
No need to look no further,
This ain't lust,
I know this is love
But, if I tell the world,
I'll never say enough,
Cause it was not said to you,
And thats exactly what i need to do,
If I'm in love with you,
Should I give up,
Or should I just keep chasing pavements?
Even if it leads nowhere,
Or would it be a waste?
Even If I knew my place should I leave it there?
Should i give up,
Or should I just keep chasing pavements?
Even if it leads nowhere
……
世纭和子默不禁随着歌声哼唱起来,她们并不知道那是谁唱的,只是不约而同下意识地随着歌声哼唱着,或者,世纭想,她们是被歌词感动了。
轻灵却富有磁性的女声就这样低低地吟唱着,直到一曲终了。有那么几秒,车厢里一片寂静,然后另一首歌响起。
世纭无法肯定,但她确实觉得,自己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那是,子默的叹息。
世纭还是会偶尔打石树辰的电话,但得到的回答始终都是关机,她有点不安起来,他究竟去了哪里,以及……他要跟自己说的话究竟是什么?
可是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十一月最后的那个星期六,世纭去了蒋柏烈的诊室,让她有点惊讶的是,他受伤了。
“你该不会……也是烫伤吧。”她想到一个月前自己的样子,觉得手臂上的皮肤还隐约记得那种疼。
“不是,”他抬了抬被包扎起来的左手手掌,毫不介意地说,“是跟人打架。”
“打架?”世纭愕然。
这样温文尔雅的蒋柏烈,也会跟人打架吗?
“嗯,”他把温热的牛奶放在她手边的茶几上,“今天只能麻烦你最后自己去洗一下杯子了。”
“哦,好。”她怔怔地点点头,等着他说下去。
“会很奇怪吗,”他又晃了晃手掌,“只要是男人都会打架的吧?”
“……发生了什么事?”
“前几天去酒吧,有一个陌生男人走过来跟我挑衅,然后就打起来了。”
“……你喝酒了吗?”
“刚坐下来,正打算喝呢,”他想起那天发生的事,一脸疑惑,“有一个男人走过来,问我是不是叫‘蒋柏烈’,我说‘是’,他很不友善地开始盘问我的事,接着我就不甩他,然后就打起来了。”
世纭抓了抓头发,实在很难从他这简短的描述中判断究竟他为什么得罪了别人——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但也不排除他是醉酒了之后,做出什么不友善的举动,引得别人来挑衅。
“我绝对没有喝醉。”蒋柏烈没等她提问,就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么,”她下结论,“我只能说,你很背。”
“不知道,”他的表情像是很无奈,“我好像很容易受到同性的排挤。”
“?”
“难道,”他顿了顿,看着世纭的眼神带着迷茫,“是因为我很讨女人喜欢吗?”
“……”世纭干笑了两声,“也许吧……不过你也不用想太多……”
因为说不定,那个陌生男人只是单纯地心情不好或者看他不顺眼而已。
蒋柏烈微笑起来,他的笑容很温柔,让人难以想象他打起架来是什么样子。
“不好意思,最近总是有点反客为主地跟你说我自己的事情。”
“啊,没关系,我觉得这样很好,”她连忙摆摆手,“感觉我们的距离拉近了,不是生硬的病人和医生的关系,这样子……我就没那么紧张。”
“跟我谈话的时候你很紧张吗?”蒋柏烈忽然问。
“嗯……”她不由地紧张地说,“有时候,会有一点。”
他仍然微笑着,但眼神却是犀利的:“那是因为,你在害怕,害怕告诉我一些事情,或者害怕我问一些你无法坦然回答的问题——不是吗?”
“……”她说不出话来。
“我想也许,是时候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
“从下一次开始,我会不顾你的感受,毫不犹豫地问一些我一直想要知道的问题……可以吗?”他嘴角的那一点点微笑,让人觉得很刺眼,像是一只温柔的小猫忽然变成了凶狠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