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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替身/四月与五月(出书版)(25)

作者: 春十三少 阅读记录

“如果可以的话,”她又说,“你能继续帮助我吗——虽然坚强,但有时候也很软弱的我。”

“好。”他的表情不再严肃,不再是一个担心病人的医生,而是满心释怀的朋友。

这是八年以来,世纭第一次不再害怕这个日子——不,也许还是带着一点害怕,但是至少,她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恐惧,也面对那个真实的自我。

周日的晚上,世纭回家跟妈妈吃了顿饭。

妈妈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平静地说前几天去世纷的墓前祭拜了,墓场的管理人很细心,到处点了蚊香,除了绿化带之外,墓地旁也没有杂草。

她就听着,点点头,她甚至怀疑,父母会不会觉得她冷漠,因为她从来没有去看过世纷的墓——也许,她认为那根本不是世纷的墓。

这个脸孔跟她如此相似的人,在爆炸中消失了,父母去办手续的时候,根本无法辨认哪一具是他们女儿的尸体,所以她有一个奇怪的想法:这捧骨灰,会不会不是世纷的?

但无论如何,世纷的离去,是不争的事实,她不愿意承认这骨灰,却无法不承认这个事实。只是她没有去墓地看过她,一次也没有,会不会在潜意识里,还有着一些阻碍她的东西?

“对了,”妈妈说,“我走的时候,碰到她以前的女同学,她们一眼就认出我来了,不过我只记得一个叫梁见飞,还有一个姓林的女孩子不知道叫什么。”

“林宝淑。”世纭一边吃着碗里的菜,一边说。她们是世纷高中时很要好的朋友,她去了英国之后,就跟她们失去了联络。

“哦,对对,”妈妈恍然大悟,“追悼会她好像没有来,所以我记不得她的名字。”

“因为那时候她在国外读书,没回来。”

“你知道吗,梁见飞离婚了。”妈妈放下筷子,不知道是在感叹呢,还是真的吃完了。

“……”世纭并没有表现得很诧异,但她没有说话,什么也没说。八年的时间,也许可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情。几年前辗转听到梁见飞结婚的消息时,她还以为姐姐的好友会就此过着幸福的生活——不过大家都是这么想的,谁都想要看到快乐的结合,谁也不想看到悲伤的分离。

“所以有时候想想,不催你结婚也是对的,要是弄得不好……草草结婚又离婚,反而更不划算。”妈妈又开始老生常谈。

世纭苦笑,真的没有催么?婚姻真的可以用划不划算来衡量吗?

她没再说话,认真而谨慎地听着妈妈把要说的话说完,她深深地理解那种没有人可以倾诉的感觉,所以每一次跟父母见面的时候她都异常乖巧,她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些了。

吃过饭洗了碗,陪妈妈看了一会儿电视,世纭才离开。走的时候,妈妈送她到门口,眼神里有一点点担忧,就像以前每一次送她去机场时一样。

如果当初她能够看到这样的眼神的话,还会不会吵着闹着要从家里搬出来?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抬头看着初秋的夜空,有时候,她也会迷惘,也会问自己:究竟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可是她找不到答案,或者,根本就没有答案。会不会就像蒋柏烈说的,她能做的,只是相信自己而已。

手机忽然响了,她看着闪烁的屏幕,上面是一串数字,可是她知道那是谁。

“喂?”袁祖耘的声音在电话听起来,跟他本人的很不一样。

“嗯。”她抿了抿嘴,始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电话。

“在哪里?”他总是很直接,好像跟她有多熟悉一样。

“马路上。”

“我买了四十分钟以后的票,限你半小时内赶到。”他甚至没有告诉她究竟是哪个电影院的票,就挂断了电话。

世纭看着手机屏幕,忽然很有骂人的冲动。但她没有,她只是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是他们曾一起去过的电影院。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去,也许,她只是不忍拒绝罢了。

“你比我规定的时间迟到了两分钟。”袁祖耘一边看着手腕上的表,一边把爆米花筒塞到她手里。

“我想现在你不是我的上司吧,我们也不是要去开会吧。”她瞪他。

“不顶嘴会死啊你?”他苦笑。

世纭接过爆米花,又瞪了他一眼:“说不定真的会——”

话没有说完,她不由地一愣,因为袁祖耘忽然沉下脸来,眼神中带着稍纵即逝的悲切:“别胡说八道!”

世纭不自在地拉了拉头发,灿灿地说:“进去吧,要开场了……”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在她前面,整个人像是绷直了每一根神经,握着票的手也攥得那么紧。世纭低下头跟上去,忽然有想要伸手拉住他的冲动。

可是为什么呢?她不住地想,大概是因为,想要赶走他眼中那一点点的悲切吧……

他们才走进剧场,灯就暗了下来,黑暗中,袁祖耘停下脚步,伸出手按着她的肩,让她走在前面。

他说:“就在前面第三排……不是这里,再前面一排,你数数只能数到二啊?”

旁边座位上的观众窃笑起来,世纭有点窘迫,没有发现他的手还沉沉地按在自己肩上:“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第三排是从哪里开始算起,早知道你带路就好啦,干吗叫我走前面……”

“不行,”他们找到座位坐下,袁祖耘翘起腿,看着屏幕,并没有看她,“你不见了怎么办。”

她借着大屏幕上闪烁着的光芒,错愕地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很想哭。

甚至于,泪水已经涌动在眼眶里,只要眨一下眼睛就会掉落。

她别过头,用力忍着,直到湿意渐渐消失。

他不在意地瞥了瞥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

影片开场了,并不是喜剧片,所有的人都抬起头看着大屏幕,脸上没有表情。

她想:幸好,不然她真不知道要如何去装出一张……快乐而灿烂的笑脸。

这天晚上,世纭辗转着无法入睡,她去冰箱取了一盒牛奶,倒在玻璃杯中,放进微波炉。一分钟后,随着“叮”的一声,她取出微微温热的牛奶,慢慢喝起来。

蒋柏烈说,睡前喝一杯温牛奶,有定神的作用——可是为什么她已经喝了三杯,却除了不断想去厕所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功效。

她看了看墙上的钟,两点了,如果她再不睡的话,周一就要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她不想这样,至少不想让袁祖耘看到她这样。

她失神地喝下整杯牛奶,然后烦躁地走到电脑前,伸手敲了几下,屏幕就亮了。打开网页,进入常去的留学生网站,那里也许有她需要的东西。

“各位收音机前的听众,大家好,这里是书璐在纽约中文电台为您带来的节目。本周纽约的温度还是居高不下,我们有两位身形——嗯……比普通人大了几号的同事最近开始变得无精打采起来,这种气氛一直蔓延在整个办公室,甚至有几位无良的同仁集体飞去格陵兰岛度假,于是书璐从今天开始变得很忙碌,不得不代好几个班。但是鉴于,同样高居不下的是美国的失业率,因此书璐思前想后还是没敢轻易罢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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