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替身/四月与五月(出书版)(12)
这个时候,袁祖耘点的鸡肉饭也上来了,他们没有再说话,各自吃着自己盘里的东西,变成一顿沉默的晚餐。世纭偷偷瞥了对面的男人,他没有再笑,脸上的线条却是柔和的。
结帐的时候,服务生很自然地走到袁祖耘的身旁,他也很自然地付了。世纭一直沉默着,没有要给钱的打算,几十块钱他应该还请得起吧,如果一脸急切地想要跟他分摊,反而有点不伦不类起来。
“晚上可以请我看电影吗?”他忽然说。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请你吃饭,你总也该有点表示吧。”他并不像在开玩笑,但也不是很认真。
“我还是请你坐车吧。”世纭盯着他的眼睛,从皮夹里拿出一张钞票放在桌上,向他推了过去。
袁祖耘戴上墨镜,把钞票又推了回去:“不要,我要看电影。”
结果,世纭愤愤地看着手里的爆米花,他们还是来看电影了。
“这东西……”袁祖耘摘下墨镜,看着爆米花,“会好吃吗?真搞不懂……”
说完,他摇着头把手里的票交给检票员。世纭目瞪口呆地跟在他身后:可是,这爆米花是他买来塞在她手里的不是吗……
影片开场了,世纭没想到袁祖耘挑的是喜剧动画片,前前后后大大小小的观众们都随着剧情笑得前俯后仰。黑暗中,她偷偷看他的侧脸,他也在笑,笑得很傻,不是那个面无表情的袁祖耘。
忽然,他像感应到她的目光一般,转过头笑着说:“怎么,不好笑吗?”
世纭的脸一瞬间红起来,可是幸好,这里是电影院。
她敷衍地“哈哈”笑了两声,算是捧场,袁祖耘没有管她,又看着大屏幕笑起来。
她微微扯着嘴角,真正好笑的,是他吧。
影片散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世纭走到旁边把空了的爆米花纸筒丢到垃圾箱里,一转身,袁祖耘还在原地等着她,目光矍铄。
她有点踟躇,忽然心生一股转身就逃的冲动,但最后,她还是走上去尴尬地点了点头。
“要我送你回家吗?”袁祖耘问。
“不……不用了吧……”她答得迟疑。
袁祖耘噘了噘嘴,有点慵懒地“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她忽然觉得他那个噘嘴的动作很孩子气,跟她印象里的袁祖耘很不同,一个会噘嘴的恶魔?想着想着,她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他疑惑地看着她。
“没什么……”世纭学他把头转向别的地方,嘴角却还挂着笑意。
走出电影院,袁祖耘双手插袋,说:“回去的路上小心。”
“哦……”世纭觉得这样的气氛有点怪,所以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么,再见了。”他微微低下头,想看清楚她眼里的东西。
“再见……”她吓得后退了几步,僵硬地摆摆手,转身逃走,也不管那个方向,是不是回家的方向。
她只是很单纯地想逃开,逃离那个男人的身边。
至于说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星期一早晨的温度已经攀升到了35度,所以当世纭踏进办公室的时候,她那高高的、遮住了大半个脖子的立领衬衫显得有点引人注目。
她轻皱着眉头,不自然地抓了一下颈后,那里有大片大片的红色,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了西兰花引起的过敏。
是什么时候呢?她无奈地想,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Carol通知她十点临时开会,可是她一点工作的心情也没有,总是没来由地觉得烦躁,是因为过敏的关系么?
十点差五分,她拿着笔记本走进会议室,一抬头,袁祖耘正一个人摆弄着投影仪,他白色衬衫的袖子被胡乱地卷到手肘上,显得有点邋遢,不过也很……随性。她只能用这个形容词来形容他,另一个形容词被她用力抛到脑后。
“没想到,”他躲在笔记本电脑后面,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会早到的,也只有我们两个。”
世纭抿了抿嘴,找了个最不起眼的座位坐下来,她只是老板不在时的一个“耳目”,最好不要惹人注目。
大概因为她没有答话,他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来看着她。
世纭看了他一眼,不自在地拉了拉领子,这件立领衬衫就这么显眼吗,连袁祖耘也注意到了。
他的脸又缩回电脑后面,声音有点闷:“你那天一个人回家没事吧。”
“没事。”她把本子打开,翻到新的一页,写上今天的日期。
“有时候,”他顿了顿,“女孩子还是不要表现得那么坚强比较好……”
她疑惑地看着那遮住了他的脸的电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因为……”他没说下去,因为他的身怀六甲的秘书捧着两大叠资料进来了。
他起身从秘书手上接过资料放在桌上,有点埋怨地说:“不是叫你不要搬这么重的东西吗。”
世纭一瞬间错愕地看着他们,这是她认识的那个袁祖耘吗?一个会关心别人的袁祖耘。
大腹便便的秘书小姐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谁叫你平时在公司里出名的凶,没人肯接我的手,要不然我早休假啦,要知道我已经三十五岁高龄,上次产检医生说我血压又升高了。”
“那是因为你吃太多又不运动的关系吧……”袁祖耘皱了皱鼻子。
“咦,你这臭小子,还敢顶嘴。”
世纭不自觉地摸了摸后颈,不知道眼前这两个人谁比较凶。
秘书小姐迟缓地转过身,好像忽然才发现坐着一个袁世纭般,原本咄咄逼人的表情立刻换成亲切的笑脸:“你是?”
“二老板的新秘书。”袁祖耘解释道,又指了指身边的孕妇对世纭说,“Shelly。”
世纭挤出一点笑容,不过想必有点生硬,因为Shelly正仔细地上下打量她。
同事们一下子从门口鱼贯而入,她看了看墙上的钟,十点了,袁祖耘和Shelly忙碌地分发会议资料,然后会议开始。袁祖耘站在投影仪的幕布前不断讲着最近的销售和库存形势,她一句也听不进去,手里的会议资料已经有英文版的了,所以她就像一个多余的人,兀自尽情地开着小差。
他刚才想说什么呢?女孩子还是不要表现得那么坚强比较好,因为……
因为什么?
周围的声音变得时有时无,她的思绪飞到很久以前。
那是暑期班某个闷热的下午,老师在讲台上究竟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没有印象,因为她就要睡着了,眼皮重地怎么也撑不开。
忽然有人从背后戳了她一下,很疼,所以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刚要发火,就看到老师正疑惑地盯着她看,她连忙坐直了身子,一脸聚精会神。
老师继续讲课,世纭悄悄把手伸到背后,抚着那个疼痛的地方。她故意把笔丢在地上,弯腰下去捡,趁机回头看——袁祖耘?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讲台上,两手垂在身旁,一脸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