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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檀记(165)

作者: 雯舟舟 阅读记录

毕庆堂见状以为她是真的怕了,便细声慢语安慰,“别怕,小妹,因你答应陪我段时间,我来时特意带了东西,咱们下次就用。”毫无征兆的,谭央忽然伏在他怀里抽泣起来,“不用!跟我用那个东西干什么?为了瞒着我叫我安心,你就自己受着吗?”毕庆堂抚着她的后背,将信将疑的问,“小妹,你说什么呢?”“你不用再这么费尽心思的瞒着我,我知道我是生不了孩子的,你们那天说的话,我在旁边的屋子都听见了!”毕庆堂听她的话一愣,随即紧搂住她,动情的说,“那是因为,从很早的时候起我就知道了,若是想你的时候就能这样把你搂在怀里,其它的很多东西就都不重要了。”

次日快中午的时候,他们才出屋。数载的离别悲苦咫尺天涯,而今竟又侥幸得以相聚缠绵,个中的蜜意浓情,难于尽诉。

吃饭时毕庆堂胃口大开,吴妈炒的几个菜转眼间就下去了大半,谭央慌忙为他添饭,嘀咕着,“以前你总和我抱怨吴妈的手艺差!”毕庆堂感触颇深的连连摇头,“这两年是吃什么嘴里都没味,拎着个烟枪,既不晓得饿,也不晓得香!”谭央把饭碗放到他面前,离得很近望着他,满眼的不忍与心疼。

毕庆堂看着她此时的神色,心便随着翻了个个,霎时,他脑中一片澄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来,自己会这样深切而长久的爱着眼前这个女人。十几岁起混迹市井洋场,他看过太多世人的丑恶嘴脸,经历过太多世间的残酷艰险,他间或见过那么几个好人,可这些好人却又全都和他没多大干系。只有她,那样好的一个姑娘,偏偏还能那样执着深厚又毫无戒备的恋着他,就算他没钱没势,就算他是大烟鬼,就算他老了丑了,她都不会在意,不会弃他而去!究其根本,自恃强者的他,最终,在一个小女子身上找到了情感上的安全与寄托,寻到了对这个世界最后的那点信任与明光。

他能那样爱着她,是因为,她也是那样爱着他的。在他看来,即便爱是个买卖,这买卖,也是笔以心换心的交易。

谭央看他望着自己独自失神,便忐忑的问,“怎么那样看我?你在想什么呢?”毕庆堂听她这么便笑了,搂过她在脸颊上轻轻一吻,柔声回答,“我在想,再过几十年,即便你和吴妈一样老,也必是个殊可爱的老太婆,大哥照样稀罕的很!”

几天后,吃过晚饭毕庆堂就回了屋子,没过多久谭央进去后,带上门就劈头盖脸的对他说,“快,把衣服全脱了!”毕庆堂闻言眉头一挑,不怀好意的笑道,“你说你,这天还没黑呢!”说着,他不停手的解着衬衫的扣子,得意洋洋的调侃她,“这两天由着你,让你能耐,上瘾了?”

谭央红着脸推了他一下,嗔怪道,“别胡说,”她在床旁边拉出个大木盆,将毕庆堂箱子里面的衣服扔到盆里,“给你洗衣服!”“全洗吗?这些都是干净衣服!”“干净什么?一股子大烟油味儿!”说着,谭央拾起毕庆堂刚脱下的衣服,拿着木盆出了房门,毕庆堂在后面喊,“你给我全都洗了,明早干不了,我穿什么?”谭央听了,回过头顽皮一笑,“穿我的衣服吧?”

天快黑的时候,谭央把洗好的衣服搭在院子的竹竿上,再进来时,手里捧着一叠衣服,她将衣服小心翼翼的放到毕庆堂的枕边,分外爱惜的抚着衣服上轻微的皱褶道,“我父亲的衣服,你先穿一天,”说着她抬起头,带着自豪的笑,自语道,“我看你们的身形差不多!”

毕庆堂含混的嗯了一声,吹灭了灯。

第二天一早,谭央先起了床,她和吴妈在小厅里摆早饭的碗筷时,毕庆堂才进来。看着毕庆堂身上的衬衣西裤,谭央很有些意外,她伸手摸了一把,蹙眉道,“这还没干透呢!怎么没穿我父亲的那身衣服?”毕庆堂拿起筷子拨了口粥进嘴里,漫不经心的回答,“刚才试了,不合身,短了些!”

吃过早饭谭央就回了卧房,将床上父亲的衣服小心的捧走。裤子在上面,上衣在下面,她依次将衣裤放回樟木箱子时吃惊的发现,她前两天系在衣服领口盘扣上的香草荷包,还原封不动的挂在那里。

这世上会有人试衣服不解领口的扣子吗?谭央略迟疑后,轻靠在父亲的床头,一脸的困惑无助……

接连几天秋雨连绵,毕庆堂和谭央虽是困在屋中,可他们说笑、厮守、相依偎,连檐下窄窄的一方天看在眼中都是喜乐无尽的。

指着窗外后院天井的高大梧桐树,谭央笑着说,“原来那里有一架秋千,我特别喜欢,下雨天也要跑到上面去坐一坐?”“你也不怕着凉?他们都不管着你吗?”“管啊!所以要趁着中午母亲睡午觉的时候,父亲看不到也就算了,看到了训我两句,我不听,他就跑到树下拿着伞替我挡雨!”毕庆堂闻言无可奈何的感叹道,“你呀,从小就这么有主意,谭叔叔也真是宠你宠上了天!不过,我倒不知道你还喜欢打秋千。”

雨过天晴后的一个上午,毕庆堂在大门口看见吴妈蹲在水边淘米,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吴妈,你家住哪儿?”吴妈抬起头,随手一指,“喏,就在那儿!”毕庆堂顺着她手的方向看见对岸不远处有几户人家,都是半新不旧的房子,窄窄的门口,不怎么好的房子。他微微点了点头,抬脚走了。

中午,吴妈在厨房里一脸的不情愿,絮絮叨叨的埋怨着,“这眼看就要吃中午饭了,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人呢,不靠谱就是不靠谱,小姐真是猪油子蒙了……”她那句“心”还没出口,毕庆堂就在她身后凶恶的叫了一声,“老太婆!”吴妈转身看见毕庆堂,尴尬无比的站起来,扭着手干笑道,“您看,我这老眼昏花的,耳朵也不好使,没听见你进来!”

毕庆堂冷着脸从兜里掏出张纸撇到吴妈怀里,硬邦邦的说,“过了你的名字了!”吴妈拧着眉头把纸颠过来倒过去的看,一脸茫然。毕庆堂见状不耐烦的解释,“是房契,给你买了个房子养老。”

吴妈闻言因这突至的极惊极喜,颠三倒四的问,“房子?给我买房子?哪里?哪个房子啊?”毕庆堂一边想一边说,“就是河对岸,一进镇口的第五家!”吴妈怪叫一声,“哎呦呦,不会是,不会是刘员外的宅子吧?那是好大的一个宅子哟!”毕庆堂不耐烦的点头道,“就是刘家宅子,”说着他抬头看了看门外的院子自言自语的说,“好像是比他们谭家大些。”

吴妈正得意忘形的叽里呱啦乱叫的时候,毕庆堂却慢悠悠的说,“老太婆,叫你儿子给我干点儿活!”吴妈立刻收住了口,鸡啄米似的点头,“姑爷,您说,您说!”

毕庆堂和谭央吃午饭时,就听见吴妈在大门外和邻里高声的聊着天,“我攒几辈子的钱也阔不到买那样的宅子?是我家姑爷!看我在谭家伺候一辈子,不容易,买给我养老的!你说哪里有这样的福气,伺候这样的好人家,遇到这样的好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