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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檀记(126)

作者: 雯舟舟 阅读记录

没过多久,徐治中就在谭央医院的不远处买下了一幢洋房,按理说,军官的房子都是寥寥草草的住进去,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会在这座城市里呆多久,什么时候会换防走人,更何况如今还是在战争中。可他徐治中偏不,房子花园,楼上楼下,他大刀阔斧的修整装缮起来,像模像样,自得其乐。

章湘凝与刘法祖的婚礼定在西历的三月底,温糯湿软的沪上春季里。章湘凝在东北前线的大哥拍来电报,说请下了假,只这一个妹妹,一定要赶上婚礼!

离婚礼还差几天的时候,傍晚时分,还在忙着看病人的谭央见刘法祖走进她的诊室,焦急的搓着手。谭央便问他,“怎么了?”“刚刚湘凝打来电话,说叫我今晚去她家吃饭。”“你不是都去过了吗?湘凝的父母那样喜欢你!”“她哥哥回来了!晚上要一起吃饭!”谭央不明就里的望了刘法祖一眼,低头把写好的处方交给了小孩的母亲。

刘法祖见谭央不理他,就又凑过去问,“央央,治中兄几点到医院?等一会儿他就来了吧?”“他今晚有事,不来了。”“他的电话是多少,你告诉我!”“你这会儿打电话也找不到他,他昨天说今天要去野外操练一天一夜。”刘法祖闻言,表情异常痛苦,他急急的说,“那么央央,你陪我去吧!”谭央头痛无比的看着刘法祖,“你们一家人吃饭,叫我去?你这毛脚女婿就慌张到这个地步了?”说罢,她对着门口叫了一声,“下一位,请进!”

刘法祖硬着头皮下了楼,嘴里嘀嘀咕咕的说,“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第二天一早刚到医院,谭央便听来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前一天晚上在章家,刘法祖被章湘生打了,这会儿正躺在家里,不能来上班了。

这天中午,在医院忙得抽不开身的谭央向章家挂了电话,就听见章湘凝在电话里一边嚎一边歇斯底里的大喊,“婚礼取消,他拿我当傻子一样的耍,他们,他们全都合起伙来骗我!”

☆、80.(78)骗婚

谭央见事情如此严重,便紧忙撇下医院的事去章家看望章湘凝。章湘凝从来就是藏不住事的炮仗脾气,满脸羞怒的她一看见谭央便气急败坏的嚷开了,“央央,我都要成全中国最大的笑话了,在家里折腾了七八年,要爱情自由,要反对包办婚姻,为了取消婚约,我都躲到英国去了,结果呢,回来后自己找的男朋友就是退了婚的未婚夫,前些日子,我还为了能和他在一起,使足了劲的和家里闹,你看我都蠢透顶了!”

谭央看她这么激动,连忙去拉她的手,章湘凝一把搂住谭央的肩膀,再开口说话时便带了哭腔,“他为什么骗我,从头骗到尾,若不是我大哥回来了,他还打算骗到什么时候?昨晚他一直冲我喊他是真心的、真心的,难道真心的意思不应该是没有保留彼此坦诚吗?这一年,他费了那么大的劲,不仅自己小心万分,还要联合了他的父母,我的父母来哄住我,这多难啊!所以我想了一晚上都想不明白,难道说句真话比这些还难吗?一个女人一辈子,爱一个人,结一次婚,所求的,不过是一个真字啊!”

谭央的心在章湘凝的哭诉中沉沦再沉沦,她本是来做说客的,可是看着怀里哭得那么伤心的章湘凝,她却一句规劝的话都讲不出来。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和湘凝的性格爱好、家庭境遇那样的天壤之别,却不妨碍她们成为一对最要好的朋友。

不管皮面上如何,芯子里,她们是一模一样的人!

这天晚上,她离开章府的时候,就看见章总长坐在客厅的沙上哀声叹气,章湘凝的妈妈一面送谭央出门,一面指着墙角为婚礼准备的东西说,“怎么办,怎么办,后天就结婚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劝劝湘凝,她那么倔,从不听我和她父亲的,也只听得进去你的话啊!”

谭央看着章湘凝妈妈一脸的焦急悲切,忽的抬起头对坐在沙上的章总长说,“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她?谁能瞒得了谁一辈子啊?”章总长无奈的叹了口气,“哎,为人父母的,总希望能替孩子的幸福太平多担待一些,多操心一些,为了他们的快乐无忧能多隐瞒一些,如此而已。”谭央摇了摇头,一语不的走了。

回去的路上,谭央就想,若是当初父亲或表叔能早些告诉她关于山东关于苦难佛的事情,那么以后,在是否与毕庆堂相识,相爱,要不要与他结婚,怎么处置苦难佛上,她都在知情的前提下自己做出决定,那么她如今的境地便会大有不同吧。

世间的父母爱孩子,巴不得以血肉饲之而全其安康。而实际上呢,真正的亲子之爱不该如此偏颇。你若爱他,那便把他当做一个独立的人,之后再照看他,教导他,尊重他,面对这个世界,叫他自己观察,自己思考,自己决定。

次日晚间,徐治中把刘法祖找出来吃饭,席间,头上缠着绷带的刘法祖与他和谭央讲起了自己的事情。

“我是苏州人,家在苏州,一次去东吴大学找中学时的同学,恰巧遇见在那里读书的湘凝。他们一帮人在那里排练话剧,我因为要等同学,就一直坐在旁边看着。我从没见过那样活泼美丽、毫不扭捏的女孩子。我这样刻板拘谨的人,怎么会信一见钟情呢?甚至遇见她之前,我都没想过自己会喜欢哪一类型的女孩。可是,我就是这样初见她便动了真情,并且一而不可收拾。也因此,我将这份倾慕付诸行动了。”

“湘凝一向很有男生缘,追求者甚众,所以我托同学带给她几封信,全都石沉大海了。所以我动起了旁的心思,因为我家有位世交,碰巧是湘凝父亲多年的同僚,是一起上过战场过了命的交情。所以对于我这位世伯的保媒,章伯父异常的重视。就在湘凝还在苏州读书的时候,我就随父母和世伯去章家拜访过几次。蒙章伯父错爱,他也觉得我是他女婿的不二人选。所以,亲事就这样订下来了。只不过,湘凝对这样的方式,多少有些抵触,不过她也并没有贸然反对。”

“湘凝和她的大哥一向兄妹感情很好,所以受妹妹之托,章湘生背着父母偷偷去我的学校看我。我这人性子沉闷呆板,不大讨同龄人的喜欢,这我知道。而章湘生去时恰巧赶到我在实践室中拿兔子做研究,看起来也确有些傻气。更不巧的是,章湘生冒冒失失,一脚踩在了我从外国买回来的实验药品上,他本来就不大满意我,踩坏了我的东西也并不当回事。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如此无礼,我岂会善罢甘休?所以,我们起了争执,打了起来!”

徐治中听到这里,诧异道,“打起来?你和湘生打架?”刘法祖很认真的点头道,“对,若论拳脚力气,我不如他,可是,我比他熟悉人体的结构!所以我并没有吃亏!”徐治中听罢,清了清喉咙,别有深意的看了谭央一眼,悠悠的说,“早就知道,做医生的是开罪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