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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檀记(12)

作者: 雯舟舟 阅读记录

赵绫说到了兴头上,还要再说,却被李赫恼怒的打断了,“算了,再说下去都快成革命党了,看了几本十月革命的书就变得激进起来了,也不怕惹祸上身。”赵绫听了男友的话,也就不再说了。这一晚睡在家里的谭央就想,也许自己对毕庆堂的看法有些偏颇,若不是他的帮助,自己的学业也不会这么顺利,受人家的恩惠,应该心存感激的。

春节前的一天,谭央照旧在公寓里和赵绫学习,李赫的公司放了假,他也赖在公寓的书房里看书,陪着赵绫。这时门铃响了,老妈子去开门,听见门口叫着“毕老板”,谭央他们就从房里出来了,就看毕庆堂一身酒气的朝他们挥手,“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去,我中午和人在旁边的饭庄吃饭,酒喝多了,在卧房里躺一会儿,醒醒酒就走。”他们见了,也就自顾自的走开了。

又学了一个多小时,谭央走出来拿水喝,就见毕庆堂打开了客厅的阳台门,站在阳台往下看,一阵冷风卷进屋里,叫学得头昏脑胀的谭央顿觉神清气爽。她又折了回去,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杯水。

“毕先生。”听见谭央在背后唤他,他转过身,笑着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正好刚醒,渴得很,谢谢。”谭央摇头轻笑,并没说话,俩人各自拿着一个玻璃杯,透过玻璃里的水能隐隐看见楼对面那片淡蓝的天,让人感到莫名的闲适安宁。

“怎么不在里面学习,把老师晾在那儿,你一个人跑出来偷懒。”谭央将杯子在手里轻轻转着,小声辩解,“学累了总要歇一会儿的,绫姐和李哥在里面斗嘴斗得正起劲儿呢。”毕庆堂本是举起杯子喝水,听了谭央的话就笑了起来,差点儿呛着,“咳咳,他们那哪是斗嘴啊,打情骂俏呢!”谭央有几分调皮的笑了,“怎么说都是我老师,就算是打情骂俏,我也不能这么说。”毕庆堂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谭央,随即坏笑起来,凑近道,“小丫头,你懂什么叫打情骂俏吗?”毕庆堂的脸就在离她十公分的距离里,呼气时,一阵酒气并不难闻,甜丝丝的,谭央顿时就僵在那里,脸红了。毕庆堂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原本逗她的,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连忙挪远了。

令人有些尴尬的寂静后,谭央竟然拿出了一个手帕,揭开后,露出一个象牙的烟嘴,大半个指头的大小,简洁大方。谭央将其连带着手帕托到毕庆堂面前,甜甜的笑,“薄礼,先生笑纳!”毕庆堂本是倚着阳台的栏杆懒懒站着的,见到谭央送他东西,竟然很激动的站直了身子,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谭央,好半天才拿起象牙烟嘴,皱眉道,“怎么想起给我买东西了。”“来上海快一年了,毕先生帮了这么大的忙,总该谢谢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些日子就买了,可惜一直没看见先生,所以今天才给您。”毕庆堂听了后,竟然松了口气,随即心中又有了隐隐的失落,他看了看手里的象牙烟嘴,“这个也不便宜的,你还是学生,花这个钱做什么。”谭央嘻嘻一笑,“我和表叔说要过年了,我要买新衣服穿,他就把钱给我了。”

也不知毕庆堂有没有听见谭央的话,自顾自的失神,良久,他忽然问谭央,“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谭央有些意外,随即没心没肺的答道,“就是上个月,十二月二十七。”毕庆堂点了点头,“外面冷,你回屋里去吧。”谭央乖巧的点头,正起身要走,鬼使神差的,她笑着回过头问,“那毕先生,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毕庆堂低下头,端详着手中的象牙烟嘴,淡淡的说,“今天。”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音乐——《渔舟唱晚》童丽演唱的粤语版

歌词:

红日照海上

清风晚转凉

随着美景匆匆散

钟声山上响

海鸥拍翼远洋

要探钟声响处

无奈我不知方向

人象晚钟一般愤

美景不可永日享

船划破海浪

终于也归航

无论我多依恋你

苦于了解情况

归家怨路长

痴心却在远方

谁遇到风浪

多少也惊惶

无力再收痴心网

心中急又慌

涌出眼泪两行

向晚景色碎

红日向山边降

前路也许昏昏暗

天边总有月光

含泪看彼岸

不知你怎样

来日也许可相见

相见止于梦乡

相思路更长

心曲向谁唱

☆、10.(8)除夕

“毕先生,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巧,那我就耍个赖皮,这烟嘴就权当寿礼了吧。”毕庆堂略笑了笑,也没搭腔。谭央便顺着话说,“毕先生今天是寿星,所以中午才被人灌了那么多酒,对不对?”

毕庆堂摇头,事不关己的说,“不是,一个朋友的孩子满月。那小少爷真是好命啊,不像我,母亲生了我就走了,三十来年,我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忌日,所以,没有满月酒、没有百天宴,就更没过过生日了,”说到这儿,毕庆堂自嘲一笑,“原来我的生日啊,就我和我父亲两个人知道,可是前年,家父也过世了。今天给那个小家伙过满月,三层酒楼摆了一百多桌,一开始也跟着开心胡闹,可喝酒喝到一半,忽然想起今天正好是自己三十二岁的生日,心里就不痛快了。唉,没出息呀,一个大男人倒是嫉妒起一个孩子来了。”

说到这儿,毕庆堂无意间抬头看见谭央难过的蹙着眉,心道,终归还是个孩子,总把别人的伤心事当成自己的。他心有不忍,连忙揶揄道,“我只对你一个人讲,所以你要记得以后每年都要孝敬我寿礼啊!”谭央连连点头说,“好,好,一定的。”毕庆堂听罢拊掌而笑,“哈哈,讹人家东西,这招真是百试不爽!”谭央先是一愣,接着骂了一句“无赖”,转身回屋了。

毕庆堂在后面放声大笑,直到谭央进了学习的起居室,他猛然收住了笑,将象牙烟嘴在手里轻轻掂了掂,叹了口气,“三十年来,头一份儿!”

从那天起,毕庆堂去公寓倒是渐渐频繁起来了,赵绫和李赫还是依旧的得空便打情骂俏,毕庆堂每次都毫不留情的揭穿他们、鞭笞他们,还低声对谭央说,“看到没有,学着点儿,他们爱演戏,咱们还不爱看呢!”情侣俩收敛一会儿,转眼就忘了。一嗅到他们故伎重演的苗头,毕庆堂就挤眉弄眼的对谭央说,“这回是你来还是我来?”外面的天越来越冷了,谭央在上海倒是越过越开心了。

一转眼到了除夕,一大早,谭央在杂货店里裁了撒金的红纸,在房里写了幅对子便要往大门上贴,弄堂里,很多孩子拿着灯笼开心的到处乱跑,说不好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两声爆竹声,年味十足。谭央贴好对联,双手冻得直麻,刚要关门进屋,就有个小孩跑过来,“谭小姐吗?”谭央点头。“有位先生叫我给你的!”谭央接过孩子递来的纸,打开看,上面写着几个字,“穿好衣服跟我走,毕庆堂。”字体刚劲、力透纸背。谭央对他字条上毫无商量余地的话稍感不快,不过还是进屋穿上棉斗篷出了门,吴妈几天前就回同里过年了,谭央独自锁好了门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