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星球飞行手册(23)+番外
周一作为一周的开始，通常也都是最手忙脚乱的一天。倪漾又因为周末作业的卷子做得不好，挨个儿地被数理化生四科老师叫去办公室反省人生。
每个课间都是她的专属十分钟谈话时间，非常尊贵。
直到下午大课间结束之后，她才有时间去一中的对外宣传办公室，让老师把照片拷走。
好在办公室和高二是同一个楼层，只不过需要在走廊尽头处右拐，穿过打通这栋和另一栋教学楼的空中走廊。
平时这个走廊很少有人，基本是为了老师或者校领导来回办公方便。
拐过弯去，刚一脚踏进长廊，她就看到那个正微倾着身子的少年。
他正两只手搭在长廊边的护栏上，耳朵里依旧塞着耳机，半垂着眼向远处望去。
上课时长廊里刚拖过地，还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半开着通风的窗户，时不时地灌进一阵微热的风，灌进他那白色T恤中。
好像见到他时，倪漾就会习惯性地屏住呼吸，甚至是会忘记呼吸。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明明已经在这个学校走过无数次这个长廊，但她第一次冒出想要知道站在这儿望出去会看到什么的想法。
她还没有靠近，那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周遭发生的一切的男生，居然转过了头来。
季清延的双手依旧搭在护栏上，轻睨着她，声音好听得就像是这初秋午后的阳光，让人舒服得很：“你怎么也在这里？”
问出来的话还没有给倪漾回答的时间，他随即就眉眼舒展开来，右手摘掉右边的耳机：“我的耳机声音开得很小。”
然后，他又加了一句：“这里阳光很好。”
说起来也是奇怪，他明明没有笑，至少是没有弯起嘴角眯起眼的。
但她竟然会觉得，此刻的他看起来很阳光，而且温暖到了她的心坎。
本来想要过去吓一下他的计划突然被打断，倪漾故意绷着脸噘起嘴，恹恹地走到他身边：“我？我来给老师送升旗仪式的照片。”
“嗯。”明明是他问的问题，她回答了，他却用一个字终结了对话。
“你在这儿……”倪漾在心里撇弃嘴巴，还是口嫌体直地继续开口，“就只是晒太阳？”
反正她脸皮厚，天天被叫去办公室唠嗑都不怕，跟他生拉硬扯多聊几句又不会掉块皮。
“没有，”季清延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校领导办公室这一侧的卫生间，人很少，又干净。”
“怪不得，”把“你只要不在班里，就会很久之后才回班”这样后续的话咽回去，倪漾笑着眯起眼睛，“我们以前也经常这样，只是后来懒得绕路，渐渐就不来了。”
站在这个位置，能看到整个篮球场和半个操场，还能看到学校对面的那一片红色砖瓦的居民楼。
篮球场上有不少趁着大课间休息时间长，在课前多打一会儿球的少年。也有三三两两坐在双杠上仰头望着天聊天的女孩子。
是每一天，在几乎每一所学校都会发生的事情。
平淡无奇，好像是“过日子”这个词本来的模样。
可是，倪漾第一次发现，从这样的视角望过去，看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走廊连接的这两旁的高大教学楼，遮住了些许光亮。又有些日光是透过长廊的玻璃墙，洒进了这中间的空地。
远处的操场满是阳光，近处的砖路，却是光影交错。
那束从他们背后照进的阳光，被一块又一块玻璃，一个又一个障碍物，切割成了不同的形状，落在地上。
“你在学生会宣传部？”安静中，身边的少年轻声开口。
“不是，”倪漾摇摇头，把机器挂在脖子上，双手拉着护栏，轻轻向后仰身子，“我不太喜欢学生会的氛围，就没有加。”
仰到一定程度，她双臂使劲，又把自己拉了回来：“以前偶尔参加些小比赛，有一次个人信息里要填学校的名字。也不知道那个主办方怎么想的，没有寄到我填的地址，反而把证书寄到了学校。”
“然后就被学校知道了，负责对外交流的老师那天拿着快递文件就直接到班里找我了，”叹了口气，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唉，人啊，有时候太过优秀就没办法真正掩盖光芒。”
“你的镜头配得还不错。”季清延轻笑了一声，没有否认她的自信。
爱惜地摸摸自己的机器，倪漾语气轻快：“主要是反反懂事，从不给我添麻烦。”
说完，她又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尖，吐吐舌头：“反反是我给单反取的名字。”
身侧的少年动了动，虽然没有看他的脸，但倪漾知道，他们之间好像更亲近了一些。
“你之前玩过摄影？”斟酌再三，她才终于将上午时的疑惑问出。
季清延一只胳膊支在栏杆上，手托着腮：“也不算摄影，只是随意拍照而已，稍微懂一些基本的知识。”
他知道基本知识，那就是说，他知道最基础的三分构图。
所以，他才会改变拍照的位置，将本来站在边缘的她，作为重要的主体放在图像的三分之一处。
倪漾呆愣地保持着刚刚看向外面的姿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和他聊下去。她半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她可不可以小小地期待一下，小小地幻想一下，他其实也是有超出于常规同桌关系地关心她的？
她不贪心，就一点点，不会幻想更多。
一点点，就够了。
“你去送照片吧，一会儿就上课了。”见身边的人没有说话，季清延将手插回口袋里，准备离开。
右手伸到口袋里的那一刻，手背就被一个微硬的有些锋利的东西划过。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早上太反常，被误认为喜欢吃甜食，老季的新妻子又给他口袋里塞饼干了。
早上摸口袋的时候就被划了一下，大半天过去了，又不长记性地被划第二次。
季清延在心底叹了口气，右手顺势从口袋里反手拿住那包饼干。
手心朝上地张开在倪漾面前，他的表情像是毫不在意且随意的。
他没有说任何的话，倪漾看了一眼那熟悉的小包饼干，悄悄咽了一下口水。没等大脑施号发令，贼手就已经伸了出去。
抓上拿块饼干的那一刻，她的心都要甜化了。
他又给她小饼干了，嘿嘿。
握在手里，饼干包装的塑封锯状边角轻轻扎着她的手心。
“谢谢。”她刚开口了一个字，面前那高大的少年已经与她擦肩而过，第二个字也就只好随意地散在安静的空气里。
看着他的背影，倪漾笑着又叹了口气。
这个人，真的是从来都没有让她沾沾自喜超过三秒。
扭头再看了一眼窗外，太阳已经被一片云遮住，楼下似乎都笼罩在灰色中，只不过是深浅的区别，那光影之间的分割模糊了很多。
摇了摇头，她拿着相机，也离开了那条空中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