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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之吻(104)

“——711床的病人,不是说没找到监护人吗?”

“要什么监护人?早就是成年人了,有人缴费就行。”

“那人真帅得犯规啊。”

“叶弥大小也是个演员,来往的估计也是圈子里的吧……”

“也是演员?没见过啊。”

她们在说谁?凌湮疑惑地想。

对方已经看见了她,问:“探病吗?哪个床?”

“叶弥,车祸入院的。”

问话的护士一愣,有点尴尬,指了指不远处的病房:“711床。”

凌湮点点头,道了声谢。

病房不满,叶弥刚好在进门第一个病床。

凌湮推门进去的时候,她正靠在病床上,头上裹了圈纱布,素白的脸盯着墙壁怔怔出神。

看见凌湮,叶弥愣了一下,一双丹凤眼里很快就蓄满了泪水,吃力地张开双臂,沙哑地说:“让我抱抱你,凌凌。”

凌湮三步并作两步,要拥抱又怕叶弥哪里疼,手悬在半空中,却被叶弥死命地抱住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叶弥哭得鼻涕眼泪一把,带着哭腔在她耳边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凌凌!真好,我还能、还能抱着你。”

“有没有哪里疼?”凌湮扶着叶弥的肩,看着这张仿佛刚刚分别几分钟而已的面孔。

叶弥摇头:“疼不怕,能活下来我已经很知足了。”

被凌湮像检查宝贝似的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叶弥始终带着泪花,维持着又哭又笑的神情。

直到凌湮停下手,看着她的眼睛:“阿弥,我想问你件事。”

“你问。”

凌湮说:“昏迷的时候,你有没有梦见什么?”

叶弥错愕了一下,迷迷瞪瞪地摇头:“做梦?做什么梦?”

凌湮有些语塞,吞吞吐吐地说:“比如……星际,机甲,大爆炸什么的?”

叶弥伸手,轻轻探了探她的额头:“医生跟我说,我手术的时候你一直在外面等,低血糖发作休克了。现在呢,还好吗?”

凌湮哭笑不得,握住她的手,咽下了满腹疑惑。

“你先休息,我去把你的入院手续补一下,”凌湮站起身,听见身后叶弥喊了她一声,就回头笑笑,“放心,我打了吊瓶,现在精神好着呢。”

走到护士站的时候,那几个年轻护士立刻敛目,大概是怕留给她不专业的印象。

“我来替叶弥补办入院手续,谢谢你们照顾她。”凌湮落落大方地说,一边掏出钱包,“不过她的证件没有带,先走现金可以吗?”

小护士犹豫了一下,说:“可是,叶小姐的费用已经预缴过了。”

凌湮微诧,她大概是叶弥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除了自己,还有谁会第一时间赶来替她办理医院的手续?

“是谁替她办的?”凌湮的话刚刚问出口,就看见小护士的脸已经红了。

“这,这位先生办的。”小护士指着凌湮的身后说。

病区很安静,能听见挂在墙壁上的钟表嘀嗒的声响。

凌湮慢慢地转过身,刚好与来人迎面相逢。

暗红色的飞行员服敞怀,露出里面黑色的圆领T恤。来人个子很高,以至于凌湮只能正面对着他的胸口,而那件T恤上正印着简笔勾勒的人形机甲图。

这图,凌湮是见过的。

结构,笔法,她都再熟悉不过——她曾为这图纸的主人做过无数个机甲模型,那些模型的一隅总是印着一个小小的中文字,燃。

这一个,也不例外。

凌湮对着T恤上的机甲,半晌不敢抬头。

“你好,”面前的男人开了口,寂静中带着熟悉无比的尾音,“凌小姐?”

凌湮缓缓地抬起头,在护理站柔和的光线里,再一次看见了那双她以为从此不见的眼睛。剑眉斜飞,狭长的桃花眼眼尾微垂,似笑非笑的神色令他看起来有些倨傲。

可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身体里装着的是怎样热烈的灵魂。

“纪燃……”凌湮觉得,这个名字从口中吐出来,如隔经年。

她听见身边的男人笑了下,一边把手中单据递给护士,一边说:“叶小姐和我约好了晚上交模型,到了约定时间没有来,我给她电话,医生告诉我她出了事故。”

所以,他就来了医院。

即便是在这里,这个时空,这个男人依旧是这样的性子。,永远比做的少。

忽然,一张面纸被递到面前,凌湮诧异地接过来,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自己已经挂了满脸泪水。

“别怕,叶小姐已经没有大碍了。”递给她面纸的男人,温和地笑了下,“都过去了。”

凌湮知道他误会了,但并没有解释。如果她现在问对方:你还记得在星际时空里的生死与共吗?

大概下一秒,就会被对方当成神经病,敬而远之吧。

毕竟,刚刚他称呼她为“凌小姐”。

两人返回病房时,医生刚好在查房,见是家属来了,主治医生叮嘱说:“病人的骨折不是大问题,精神状态也比较好,但是最近这段时间病人身边不可以离人。”

“是还有什么后遗症吗?”凌湮焦急地问。

医生说:“脑补照影虽然没有淤血,但是病人存在记忆提取困难的情况,担心是脑神经受到损伤,总之,需要多观察一阵。”

凌湮问:“记忆……提取困难是什么意思?”

靠在病床上的叶弥轻声说:“就是你身后的这位……纪先生,他说我跟他约了昨晚的见面,因为我没有赴约所以他才会打电话过来。可是凌凌,我不记得了。”

凌湮还记得,出事之前叶弥约她吃饭,让她把前阵子做好的战斗机模型带上。因为叶弥当时兴冲冲地想要借着交货的机会,再试试约网络上神秘的“燃殿”见面,她那时候明明对“燃殿”充满了好奇,怎么会都忘了呢?

“没关系,”站在凌湮身后的“纪先生”和善地说,“模型的事不着急,你们俩都养好身体再说,我不急用。”

叶弥一着急就忘了自己的伤,要从床上起身,疼得龇牙咧嘴。凌湮连忙上前安置好她,代替她把急于说出口的话说完:“约定就是约定,模型被我弄坏了,我这两天会重新做一个给你。”

“费用打个八折。”叶弥从牙缝里挤出声。

看着两个倔强的女孩儿,纪燃笑出声:“病人为大,你们说了算。”

等叶弥睡下,凌湮送纪燃离开,在去地下车库的电梯里,她忍不住从电梯的镜面偷眼打量他。

明明就是那个熟悉到她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的人,明明就站在伸手可触的距离,偏偏又那么遥远,远到几乎成了陌生人。

忽然,那双星空般的眸子从镜子里看向她,四目交汇。

凌湮躲闪不及,语塞了半秒,终于想出托词:“那,那个……纪先生,阿弥的住院费我晚点转给你,你留个银|行账|号给我。”

纪燃从镜子里看着她,目光毫不犹疑,语气笃定:“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