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不负惊鸿曾照影(3)

赵影不顾小护士的拦阻坐起身,拉开窗帘,新港方向原先尚未完全消散的浓烟此刻更加猛烈,熊熊大火隔着高楼和行道树都能够看得见。她觉得四肢在刹那间变得冰凉,除了大脑被血液冲击得热得要炸开,比起来自胸腔的撕裂般的疼痛,骨折的腿似乎已经麻木了。

“开门!让我下车!麻烦开门!”她拍打着救护车驾驶室的后壁,可车还是以原来的速度超医院方向开去。

小护士拉着她的手臂,又担心碰到骨折的腿,急得结巴:“你腿都折了,下去做什么呀?给他们添乱吗?赶紧,赶紧躺好……就快到医院了。”

她掏出手机轻车熟路地输入那串熟悉的号码,急切地想听到他的声音。

然而线路的另一边传来的始终是“你所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她攥着手机,因为用力指关节泛着青白,刚刚还透着可疑红晕的脸颊早已毫无血色,遥遥地看着那熊熊火光与浓烟,硬生生将下唇咬出了血。

骨科医师顾正看完手中的X光片,舒了口气:“运气不错,没有错位,打好石膏休息三个月,保持静养。”

赵影终于开口说了入院以来的第一句话:“医生,你知道陆靳泓他回来了没有?”

顾正这才从片子上抬眼,只见面前女孩子一双兔子似的红眼睛,吓了一跳:“新一批人手已经过去了,人员情况还没确定,但事故现场已经控制住了……”低头看了眼X光上的姓名,诧异地抬起头,“你就是陈赵影?”

下一名病患也坐着轮椅被推到在诊间门口,护士试探性地问询顾正是否可以进来。

顾正深深看了赵影一眼,叹了口气吩咐身边的助手:“先带陈小姐去上石膏,结束安排入院。”

待从新港源源不断运来的伤员全部处置完毕,天已薄暮。

顾正用力地撑了个懒腰,从诊间出来,瞥了一眼手术室“进行中”的门灯还亮着。这一次的事故,不知有多少鲜活的生命逝去,又不知有多少人从此要过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活。

顾正打算先去吃点饭然后去手术室帮忙,行至急诊室门口,自动玻璃门开了,他一眼看见门口树下坐在轮椅里的娇小身影。那个之前只活在陆靳泓口中的陈赵影,正呆呆地凝望着救护车进出的通道,而早在一小时前那里就不再有新的伤员被送来。

顾正没有走出大厅,原地拨通了科室主任的电话:“罗主任,是我。去新港的救护队员都平安吗?……对,那从军区过来进修的陆医生呢?”

赵影已经一动不动地在树影里坐了整整一下午,手机因为重复地拨打同一个电话而电源耗尽自动关机。她没有发现顾正,更没有听见他拨打电话,在长久的等候中她已经看着腕上停摆的手表陷入了对遥远时光的追忆之中……

那一年,他们还是能用“青梅竹马”来形容的稚嫩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开张,请多捧场~

☆、初见X护短

陈赵影和陆靳泓的初遇,是在1996年9月1日,晴。

转学生陆靳泓被班主任徐波领进五(3)班教室的时候,宋彦正和李晓飞正在粉笔大战,陈赵影郁郁寡欢地趴在课桌上,正看着身边空置的桌面出神。暑假时偶遇前任同桌单姗的妈妈,单妈妈说新学期开始单姗转学去特殊学校了,感谢赵影在过去四年里的照顾。赵影很清楚,正是因为自己没能照看好单姗,才让她迫不得已地离开了中心小学。那个因为幼年脑膜炎而迟钝于同龄人的女孩子,终于因为不堪被欺负与捉弄,不告而别地转学了。

赵影看着原应属于单姗的课桌,再一次讨厌起自己的弱小:个子小,声音小,脾气也小,尽管总是陪在单姗身边,却只能帮忙收拾被戏弄的残局,直到最后也没能勇敢地站出来替单姗说一句公道话,哪怕是向班主任告一次状。每次只能让单姗趴在自己的肩头嚎啕大哭,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拍着她的背给予单薄的安抚。

直到闹哄哄的班级忽然安静下来,赵影才注意到跟随徐波一起走进教室的转学生,那是个白净瘦弱的男孩子,额发有点长微微盖住了眉头,一双眼角略挑的眼睛出奇的明亮,站在讲台边落落大方,唇角扬起是和煦而温暖的弧度。

众人的目光被他蓝底白色椰子树的花哨衬衣所吸引,窃窃私语四起。

莫伊回过头,压低了嗓门说:“够时髦的啊。”

赵影眯眼笑:“可不是,跟画报里出来似的。”跟画报里的古惑仔似的,这句话她没说出口。对比起那身花里胡哨的衬衣,她还是对这双琥珀色晶亮的眼睛和春日暖阳似的笑容更有兴趣。小说里怎么说来着,灵气,从这双眼睛里她看到了灵气。

男孩在黑板上写下瘦劲清峻的三个字“陆靳泓”,回过身来,持着一口南方特有的不甚标准的普通话:“我叫陆靳泓,之前在海口生活,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班级里爆发出一阵哄笑,为他那与N市方言截然不同的南腔北调的普通话。

他揉揉鼻子,不以为意的模样。

直到多年后,赵影才读到那一句: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更是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后,她才终于懂得这一句里的缱绻情深。

而初见时,她只觉得他的字比旁人来得隽秀,他的名比旁人来的别致。

徐波巡视了一圈,最终指着赵影身边的空位:“坐那儿吧。”

陆靳泓拎着书包走向赵影,而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清秀得像女孩一样的家伙,直到他礼貌地招呼“你好”,她才忙收回打量的目光,不无尴尬地回应:“你好。”

他的礼貌,使赵影不得不感慨此前对男生所下的“无法无天、上房揭瓦”的定义以偏概全了。

中心小学的学生十有八九来自于附近街区的几大住宅区,从外片区过来的孩子都可能被排外,更不必说从遥远的南方海滨城市转学而来的陆靳泓,很快就被宋彦为首的男生冠上了“外码”的头衔。

打预防针的时候,陆靳泓被宋彦推到第一个,默默地挽了袖子垂着眼睑挨了第一针,路过赵影的时候,她问“疼吗”,他一笑露出洁白的小虎牙:“还好吧。”

课间餐时候,每班派两个学生下去搬豆奶面包,以往是男孩子们排序轮流。自从陆靳泓入学,每天两个人里总有一个是他。赵影托着腮帮看他放下箱子坐回来:“干嘛让你去你就去?”他还是那个无所谓的笑容:“就当锻炼吧。”

这一切坐在前桌的莫伊自然也看在眼里,放学路上忍不住问:“你那新同桌,是不是傻?逆来顺受的。”

赵影眨巴着眼睛:“不傻呀,我看他解题目飞快的。”

莫伊嘁了一声,不屑地说:“解题目快慢就能说明傻不傻吗?”

赵影噗嗤笑出声来:“想想你和楚瑜,好像真的不能说明问题……”莫伊成绩不好,但是脑筋转得奇快,能背的出小虎队的每句歌词包括副歌,却背不出耳熟能详的唐诗宋词。楚瑜更是个奇葩中的战斗机,听说接连留了两级,抽烟喝酒打桌球,网吧舞厅溜冰场,除了学习不行,其他样样都行,连徐波都总说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上一篇:大神家的小替身 下一篇:星星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