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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惊鸿曾照影(25)

一放学赵影就急急忙忙赶去二院,摸到莫伊病房时却只看见温热的饭菜摆放在茶几上,人已不知所踪。她想了想,退出了病房,径直乘电梯下到3楼,刚出电梯门,便看见一脸春风得意的莫伊正拎着一只保温碗走来。

看见赵影,莫伊吃惊地顿住,想起前晚的不欢而散有些尴尬。

“伊伊……”赵影不好意思地一手扶着另只手肘,挪到她身边,小小声,“昨天是我不好,说话太偏激,你别生气啦。”

莫伊的长睫毛忽闪着:“傻瓜呀,我怎么会生你气。”

赵影笑嘻嘻地挽上她的胳膊:“我就知道。”

“换个地方说话,”莫伊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病房走道,领着赵影走进电梯下到一楼,“其实我觉得医院这儿挺适合度假的。树多花好,关键晚上清静,不用去上补习班,也没人逼我练琴。”

两人在医院的草坪上漫步,地灯投射的光柱幽幽地照亮整个园区,住院楼的灯光显得格外醒目,莫伊抬头看着某一扇窗口的灯光:“小影,你知道吗。昨天你走了以后,我特别害怕。”

“害怕什么?”

“怕如果告诉你,我不打算上高中了,你会看不起我。”莫伊静静地看着赵影,“你会吗?”

幽暗的灯光下,莫伊少女的脸庞平静而期待。赵影压抑住自己的惊讶:“可是你成绩那么好,努力一下上金中都有可能的。”

“上了金中,然后呢?”莫伊踢着脚下的十字路,“然后再被填鸭地读各种补习班,然后去考北大清华吗?我考不上,大概会被逼着考N大吧,我爸他们也不想我走远,就留在N市,然后继承家业。”

赵影能理解莫伊对于未来被框定好的不甘,却不能感同身受,对自己而言未来的一切茫茫无际,最想要的东西都在她跳一跳都不见得能够得上的枝头。她问:“那马上毕业了,你打算做什么?”

“我想考师范,”莫伊微笑着说,“去幼儿园当老师,每天陪小朋友玩。”

直到晚上睡下,赵影的脑海里还闪现着莫伊的话“我想早点毕业,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被他们牵着走。”她无法猜测这里面究竟有多少出自莫伊的本心,有多少是受了楚瑜的影响,但是很显然,这个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小姐妹将选择一条和自己大相径庭的道路,虽然,她也不确定自己的道路是不是能如愿以偿。

套用兰博在初三下的第一次模拟考总结会上的话就是“你们看看陈赵影,一年的时间里年级名次前进了200名,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还剩2个月,一切还来得及”,在陆大神的辅导和陈小朋友一年的努力下,她终于可以和陆靳泓的名字一起挤在年级榜的第一张榜单上。

但赵影很清楚,并不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耕耘需要更多的天时地利,关键是人和。

叶叶总是淡淡地说:“以后你回首再看这些试卷,就是一堆废纸,那些成绩也不过是三两笔鬼画符。”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坦然,赵影觉得自己是个俗人,只能走那种最常规的路,期待最为大众接受的未来。

中考的前一周学校就提前放假了,赵影原想约莫伊和陆靳泓一起复习,但莫伊始终不在家。她只得每日早早出门,在图书馆找个电风扇下的好位置,最后一次梳理各科知识脉络。在这一点上,她很佩服陆靳泓,他总能够万军丛中直取上将,罗列的知识点精简而准确。

“别紧张,东西都在你脑子里,慢慢提取就是了。”陆靳泓看出赵影绷着的那根弦,每天来图书馆的时候都给她带一杯奶茶,然后戳着她聊会儿天放松心情。

直到真正考试的那一天,赵影睁开眼的第一个念头是“终于解放了”。

陈亚飞依然不在家,桌上留了鸡蛋牛奶和几个包子。

赵影也没指望过陈亚飞会请假送自己去考场,她能理解他支撑这个家庭的不易,所以从不奢求,吃了早饭拎着前一晚准备好的书包,一溜小跑到莫伊家楼下等,时间还早,料想莫伊还没有出门。

等了许久也不见莫伊下来,上楼敲门家里也没有人,赵影只得自己搭了公交去考场。

意外的,刚下公交便看见陆靳泓戴着鸭舌帽塞着耳机,双手插兜正站在站台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儿?”混杂着紧张与兴奋,她本来就百感交集的心情此刻又添了一丝喜出望外,“怎么不找个阴凉地方?”

“等你啊,”他一张年轻俊秀的脸上,轻松的笑容格外耀眼,“万一你这路盲不认识路,不就彻底玩完儿了。”

她四下看看,周围都是被家人领着的考生,就算跟着人流走也不会迷路吧。但她仍眯着眼睛笑起来:“谢啦。”

两人并肩而行,因为时间尚早,走得很慢,周遭时不时传来送考父母的谆谆嘱咐。

“选择题好了先填答题卡……”

“作文不是写小说你悠着点。”

“命题作文读三遍再下笔,别跑题了……”

苦口婆心,不一而足。

赵影和陆靳泓相视一笑,同是独自应考,惺惺相惜。

眼看着走到作为考场的护校门口,陆靳泓忽然止住脚步:“左手给我。”

赵影眨巴着大眼睛:“干嘛呀?”

“快点,”他催促着,“再磨叽考试迟到了。”

她狐疑地伸出带着卡通腕表的左手,他将电子表卸下放在她掌心,然后从口袋里取了一枚皮质腕带的石英表给她戴上,圆盘素面,看起来朴素大方,恰恰好完全遮住了摔伤留下的疤痕,在她细细的手腕上显得小巧玲珑。

“这是做什么?”赵影抬起手腕,细细看表面,时间已经调得精准。

他一笑,露出标示性的小虎牙:“送你的,你那电子表总停,等会考一半停了怎么办?”

她握着手心的电子表,一手摩挲着新的腕表,咬了咬唇:“……谢谢。”

他擦了擦鼻尖:“走吧。”

他们分属不同的考场,不同的教学楼。

铃声打响的时候,赵影看着平铺在笔袋前的已经略微褪色的电子卡通表和手腕上精致崭新的石英表,一件是小学入学时妈妈送的纪念,一件是初中毕业时他给的护身符。

有了它们,她什么也不怕。

连考三天,他们保持了绝佳的默契,彼此互不问询,只默默地陪伴,他在车站等她一起去考场,她在考场外等他一起回家。每晚她回家洗漱完毕,都早早地躺下,不想最后抱佛脚,也不想再给自己平添压力,她相信如果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那么自己和陆靳泓的一年来的努力总不会白费。

政治考试铃声响起的时候,教室里一片死寂,而后当监考老师收卷离开考场时,从几栋教学楼里相继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赵影拎着书包离开考场时,看见四层楼高的几栋教学楼里,每一层楼都有学生向下扔书、扔撕碎的试卷,甚至是笔袋、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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