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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你在我心里撒野(71)

白曼贞给了儿子一巴掌。

这也是一向温柔的她生平唯一次对孩子动手。

她说服不了庄景安,庄景安也无法改变母亲对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的深情。

所以庄北望去世之前,父子俩十数年如一日的,不太亲近。

时至如今,庄北望撒手人寰,白曼贞旧病复发,原本天之骄子的庄景安奔走于校园和医院之间,能维持学业成绩良好已着实不易。

家里的钢琴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就算他坐在钢琴面前也弹不出一首完整的调子来。

直到有天放学归家,推门进屋的时候,庄景安看见那架被白曼贞爱惜了几十年的钢琴被人砸断了琴腿,钳断了弦,宛如残躯。

他知道,生活里最后的一丝宁静也将一去不返。

庄北望帮过很多人,所以葬礼上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但为此,他也得罪了很多人。

这些人在庄北望在世的时候,惧于他的威名,只敢像黑夜里的老鼠偷偷摸摸地捣乱。等他死讯传出之后,那群宵小就有恃无恐地倾巢出动了。

不知是在什么人的授意之下,来自城市阴暗角落里的挑衅与伤害从此看不到头。

门锁换了无数次,依旧三五不时被砸。

家里早已经没有一处不曾被翻的地方,即便报了案,也因为每次都是不同的人作案而始终毫无头绪。

以至于,每天放学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庄景安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今天能安安稳稳地坐下来吃一顿饭吗?

白曼贞仍旧在酒吧里打工,挣钱养家,只是比起从前,她犹如幽灵般苍白,不言不语,只闷头调酒,做事,对于来自客人的或善或恶的打听统统聪耳不闻。

后来,曾与她共组乐队的叶展眉听闻庄北望出事之后回过S市,提出让她带着庄景安去B市重新开始,但是白曼贞几乎毫不迟疑地拒绝了。

“这里是他的家乡,也是景安的家乡。他已经不能守护这里了,我不能再让他的儿子背井离乡。”她说。

于是,白曼贞和庄景安始终守着那个小小的家,那架坏了又修好的钢琴,和那个曾经从不入镜却终于在去世后进了黑白相框的男人。

对于那些恶意报复的人,白曼贞的态度是无视,捡起破碎的碗,叠好碎片,对攥紧了拳头的儿子说:“我去找锁匠。”然后轻轻合上锁头破损的房门,离开。

庄景安则与她完全不同。

他恨庄北望留下烂摊子然后一去不返,但更恨对此无能为力的自己。

这种恨,日复一日的被压抑,然后滋生……

终于在升入高三的那个夏天,提前放学回家的他撞见了正在他的家里,拿剪刀胡乱裁剪白曼贞的贴身衣物的几个小流氓。

脑海中一片空白。

事后回想的时候,庄景安已经不记得细节,只记得那种没顶的愤怒。

那一次的械斗里,两个小流氓里一个从此成了独耳,一个险些肠穿肚漏的丢了命。

因为“不过是入室行窃,而且初犯”,所以庄景安……防卫过当了。

校方不理解,不过是面对蟊贼而已,这个曾经品学兼优的少年怎么就做得出刀刀要人性命的凶残举动来,更何况他居然还随手携带弹|簧|刀!

然而就在校方踌躇着究竟是再给个机会,还是杀鸡儆猴的时候,这个一度上了社会新闻头条的少年居然又闯祸了!

这一次,竟是在校园停车棚后,他以一敌三把同校的小霸王打断了两根肋骨。

校内暴力,罪加一等。

曾经作为“别人家的孩子”被所有家长称道的三年(1)班庄景安,成了被勒令退学的“老鼠屎”,人人避恐不及。

从开始到最后,竟没有人想起来问一句: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从前被众星拱月地捧得有多高,那一纸退学申请就让他摔得有多重。

原本被强压下的激怒,与少年的敏感和叛逆相撞,退学后的庄景安只用了一个秋天的时间,从人人可欺的寡母孤儿,成了令一整片区域的小混混闻风丧胆的一霸。

人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而不管你穿不穿鞋,最怕的是不要命的。

十六岁秋天的庄景安,从穿白衬衫系灰领结,在钢琴前站起身会按住衣襟的小绅士,成了一言不合拳脚相向的不良青年——从刑警出身的庄北望那里,他只学会为了拳击。而直到庄北望去世,他才将从前用在练琴的时间全部用于打沙袋,以及……实战。

在这蜕变当中,除了焦灼躁动的庄景安自己,只有白曼贞最痛心疾首。

因为病情反复,白曼贞的生活几乎在家和医院之间往返,生活来源全靠庄北望的抚恤金坐吃山空,没有亲眷依靠,来自于庄北望的故交们的无声支援她也都委婉的推拒,能不收就不收。

只除了比她还小十来岁的周达,或许因为丈夫的丧事由他操持,所以白曼贞对周达算是相对亲厚的。

也正是从周达那里,住院的白曼贞听说了引以为傲的儿子因为斗殴被学校开除的噩耗。

那是庄景安记事以来,第一次与母亲起了激烈冲突。

白曼贞脸色煞白,气得浑身发抖:“……你的爸爸是挂了勋章的人民英雄,你作为他的儿子,怎么可以是不学无术的混混!你怎么对得起他在天之灵?怎么对的起你的姓!”

彼时的庄景安早给自己剃了板寸头,更显得青春期因为身高疯涨而瘦削的面庞上只剩下一双叛逆的桃花眼。他站在病房门口,与母亲隔着三四米距离:“连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他算哪门子的英雄?!为了满足自己的英雄梦,置周围人的安危不顾!他根本就是自私狂!”

语气里的愤怒与森然,让白曼贞觉得自己要不认识这个曾跟白面团子似的跟前粘后的儿子。

庄景安不想惹母亲生气,可是他不知道,除了用拳头,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保护她。

那是他们第一次冲突,但并不是最后一次……

随着庄景安凭着过硬的拳脚和不要命的孤勇,兀自杀出了一条血路,居然在三教九流之地混出了名堂。

当有个自称是陈哥手下的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将满20岁的庄景安正在给胳膊上巴掌长的伤口上药。

来人说,当年庄北望救出来的男孩,叫陈天宝,是他们老大的私生子。如今陈天宝认祖归宗了,老大想来报恩。既然老子死了,那报答儿子也是一样的。

见到那个被父亲舍命救出的男孩时,庄景安觉得一切简直就是个笑话——这样一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居然值他父亲一命?

陈天宝好色,爱赌,还没成年就五毒俱全,一无是处。

但他爸,道上人称“陈哥”的陈天馗却是个讲情重义的男人,自从认回陈天宝就开始找救命恩人,如今发现了庄景安居然是同道中人,自然喜出望外,当下收入麾下,分了一块区域给他管事。

从此,庄景安再也不是白曼贞取名时候想的那个“一生只见平安景”的庄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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