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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你在我心里撒野(10)

心烦意乱,她也没多想就领周舟上楼去了。

悄无人烟的小巷,再度恢复寂静。

黑乎乎的车内,忽然亮起了一个红色的小点,然后缩小,忽明忽暗。

庄景安点了根烟,放到嘴边又挪开了,胳膊架在窗边,任由香烟袅袅。

他突然有点懂这个小骗子为什么削尖脑袋想挤进菲比斯。

出身低下是原罪,原生家庭是束缚,人没办法选择在什么环境里出生成长,只能不择手段地跃出龙门。

她是个小骗子,毋庸置疑。

他又何尝不是呢?

第09章 原生罪

周舟睡下之后,辛懿推开卧室的门。

周兰正在等她,床头灯下额头的创口贴边缘还渗着血,见女儿进来,她勉强又坐直了点:“你怎么敢那样跟他说话?万一他动手——”

“他敢动我试试?”辛懿看着母亲怯懦的模样,又气又心疼,“他就是看你好欺负,我在家的时候,他哪次敢真动手?”

“明面上他不敢动手,但我真怕他……”

“既然怕我们就搬走!”辛懿打断了她的话,“你管他是死是活呢?他就算饿死了,被高利贷杀了,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被女儿一叠声的质问,周兰沉默了一会才说:“他也不总是这样,平时不喝酒的时候他也还好的……而且,说什么他也给了我们一个家。”

“家是什么?就是四面墙一房顶的瓦?”辛懿指着空荡荡的房间,“除了这个破房子的户主是耿重年,你的结婚证上丈夫是耿重年,妈你告诉我,十年了,他还做过什么人事?”

周兰犹犹豫豫地说:“你看我上次手生了冻疮,他还给我买了这个。他心里是有我们的,只是喝多了才没控制得住。”

现在已经是盛夏,耿重年腊月里买回来的一支冻疮膏还被周兰放在床头,来告诉自己丈夫是爱自己的。

辛懿气得眼眶发红。

永远别想叫醒装睡的人。

周兰就是这样的装睡人,耿重年给了蝇头小利,在她眼里会放大成盛世恩宠。对她来说,半生漂泊居无定所已经磨平了所有傲气,一个给了她结婚证给了她房子的男人,就算酒后失手……也不是故意的。

“多少次了?他每次喝酒,动手,然后下跪道歉……你就原谅。”辛懿咬着下唇,看着母亲因为劳累而单薄的身子,“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肯相信我?我们离开他,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好一千倍。”

周兰不吭声,过了半晌,幽幽地说:“如果没有我跟舟舟,你早就可以走了。说到底,是我们拖累了你。”

辛懿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她觉得已经没办法跟母亲沟通了,垂睫站起身:“我去擦吧身子,你早点睡吧。”快步走到门口,顿了下,在周兰的目光里又慢下动作,轻轻地替她合上了房门。

条市口一带近些年在拆迁,隔三差五断电,电压也不稳,用不了空调。

一到夏天全靠电扇,在房间里待一会儿就跟蒸笼屉子里出来似的,满身大汗。

所以耿重年每年夏天都是人影不见鬼影,到处蹭空调,极少回家。

辛懿反锁了门,将客厅的灯关了,倒了盆凉水,穿着贴身衣物擦身子。

一帘之隔,周舟鼾声轻微。

冰凉的毛巾贴上粘腻的皮肤,有种解脱的快感,她咬牙,将毛巾拧得死紧。

如果不想往后的一年,十年,二十年,都过这种冷水擦身子的日子,她必须离开现在的生活,可是让她丢下周舟、丢下周兰,她自问办不到。

穆晟半醉的时候,有心无心地说过:“辛爷啊,没心。你对她不好,她懒得恨你。你对她好,她也记不住你。她生命里,就俩人,她妈,她弟,旁的没了。”

连穆晟都知道,周兰和周舟对她的意义,就像孤独行走在沙漠的旅人,他们就是支撑她走出荒蛮的绿洲。

正闭着眼睛擦脖子,手机突然响了,辛懿食指一划,是条短信。

陌生号码:今天结束晚,明天休息吧。

没头没脑的一句。

辛懿单手拿着手机,会得飞快:“你谁啊?”

陌生号码:庄景安。

辛懿裹裹嘴,又回:“扣钱吗?”

对面半晌没反应,她无聊,把号码给存了,命名的时候愣了下,敲了几个字。

刚按下保存,消息来了。

大骗子:扣多少我补给你。

黑暗里,辛懿低笑了声,回:“多谢老板。”

笑声惊动了周舟,他在帘子后面轻声问:“姐,还不睡吗?”

辛懿将毛巾朝盆里一扔,撩起自己那边的帘子走到床边,拾起床上的T恤扬臂一套,蜷上床。

“睡吧。”她对帘子对面的弟弟说。

*

工地的大灯突然毫无预兆地熄了。

整个条市口顿时只剩下那盏老旧路灯照明,像个接不上气的老家伙,明一阵暗一阵。

一根烟夹在指间,不知不觉烧到了尽头,烫着了手指,庄景安才想起挪到嘴边,猛吸了一口,烟头忽的亮了一下。

随手把烟头按在烟缸里,他挂上档正要走,不期然在不远处的二楼窗口,看见了一个窈窕的身影,白皙柔美的曲线隐约可见,正抬手给自己套上白色T恤。

“嚓。”他无意识地骂了一句。

这小姑娘半点防范意识也没有,在这种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她就没想过黑暗中可能有别的眼睛吗?

如果,有人起了歹念呢?

车从黑漆漆的工地行驶而过,辛懿那双野狐狸似的眼睛,始终在庄景安脑海里闪回。

周遭越是漆黑,那双眼睛越是明亮。

这样的女孩儿,生在这样的地方,凭她一己之力,真的跳得出去吗?

不是不可以,但是很难。

如果说有些人生来赢在起跑线上,有些人只能老老实实站在起跑线前等候发令枪,那么这丫头大概是被命运远远地放在了观众席上,枪响,她还需披荆斩棘才能登场。

庄景安伸手,在驾驶座的触屏随手拨了个号,对面没过几秒就接通了。

“景安?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想起来给我电话?”接电话的年轻男人开着玩笑,“难不成是终于想通了,决定让我搭桥跟Linda约会一次试试?”

庄景安手臂撑在窗边,食指摩挲着额头,无奈地说:“陆,日后你要是再拿我名义约人,我就把你资料放到同性恋网站征友。”

对面哈哈大笑,完了正色问:“那到底什么事啊?”

庄景安的车终于驶离了渣土横飞的条市口,拐进入城区的主干道。

双向八车道,灯火通明,他停在红灯前,问:“唇腭裂手术,你们医院技术怎么样?”

第10章 初心动

清晨,周兰去了菜市场,周舟打起床就开始围着姐姐转。

她刚一转身,就装上了他的脑袋。

“你这头发多久没剪了?”辛懿捏着弟弟乱蓬蓬的头发,嫌弃地咂嘴,“走,我给你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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