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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祖宗(70)

南柔生得娇小,又天生楚楚可怜的模样,难免惹人侧目。

程矜快步走过去,一手将她的羽绒服帽子往下拉了拉,半开玩笑说:“你要再多来几次, 黎易冬的情敌都够凑一个加强排。”

南柔不好意思地垂着眼睫, 将手中的东西往程矜怀里一塞, “做得不好……你要是觉得难看可以留在家里用。”

程矜只觉得接在手中沉甸甸的, 拆开一看,愣了。

这东西她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见程雪安用过——铜壶,外面是用毛线手工钩织的防烫套,灌上热开水能暖上十多个小时。

程家有钱, 小时候程矜也没吃过太多苦, 但这种东西在她眼里等同于母爱,她连想都没敢想, 觉得这辈子大抵和她是不相干的了……谁知道, 居然会从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女孩子那儿得来。

毛线套的勾花有一点老式,但看得出一针一线都花了功夫,程矜低声问:“你自己勾的?”

“嗯……听你说敲电脑的时候脚冷, 热水袋又冷得快,我想你也许用得上这个。”南柔怯生生地说,“我刚学的,织得不好——”

话说了一半,程矜已一把抱住她,笑眯眯地问:“你有没有给黎易冬做一个?”

“没……他手脚总是热乎乎的。”用不上。

于是程矜松开手,乐得像只小狐狸,“太好了,回头我拿去显摆,让他嫉妒死。”

南柔忍不住跟着她笑起来,可没几秒,就看见程矜面上明媚的笑容一点点淡了,渐渐露出一丝担忧。

“矜矜姐,你怎么了?”

程矜摇头,“他在的那个地方……应该更冷吧。”

她没有说谁,可南柔一听就知道是喻铮。

转眼由秋入冬,他们相识的时候还是吊带短裤,如今恨不得裹着棉被上街……时间不知不觉跑得飞快,他们“分手”也一个多月了,南柔很少听程矜说起喻铮,但每次总能从她若有所思的神色里看到隐在她内心的那个男人。

“矜矜姐,他真的那么好吗?就算这么久不联系,都让你念念不忘。”

程矜顿了下,低头看着路边的残雪,“我有时候想,如果当初没去坎铎,没有遇见他,每天戴着假面循规蹈矩,厌恶着自己活下去,就算长命百岁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热烈地爱一场,爱他也爱我自己。阿柔,你明白那种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开始重新接纳自己的感觉,对吧?”

南柔想起了黎易冬,轻轻点点头。

她明白,所以也明白假如有人伤害黎易冬,自己会为之愤怒到什么地步。

“快要下雪了,”程矜抱紧怀里的铜壶,“走吧,我们回家。”

南柔挽住她的手肘,依偎在她身侧。

雪地上两行脚印并排,谁都不用再孤单。

*** ***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听听?”黎易冬夸张地拿时手指掏耳朵,表示难以置信,“程小矜同学,你这是要为艺术献身啊!”

程矜一边嗑着瓜子,笑眯眯地看着黎易冬炸毛,“我既要写这个情节,自然要去看看,更何况刚好有工程队过去,跟着人家车,住人家宿舍,不苦不累不危险——那里又不打仗,比坎铎好多了。”

黎易冬指着她怀里抱着的小铜壶,“可那里天寒地冻!你又是个冻死鬼!”

事情是这样的。

程矜这些日子忙着赶剧本,在男主角戍边的情节上卡了壳,她查了许多资料却总觉得少点什么,纸片人似的没灵感,于是突发奇想联系了个熟人,说要跟着铁路工程队去大西北看看。

感受感受,找找灵感——程矜的原话。

黎易冬绕着沙发上嗑瓜子的姑娘转了几圈,还是觉得哪哪都透着诡异。

虽说惠莲的康复很顺利,生活已经完全能够自理,但程矜还是三天两头往那跑,恨不得把人接回自己小窝里住着。这种情况下,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要去采风?

不对劲,这里头肯定有弯弯绕。

黎易冬问:“去多久?”

“一周吧,到时候跟工程队的人再一起回来。”程矜跟只松鼠似的一颗接一颗地嗑瓜子,言语之中居然隐隐有点儿兴奋。

“铮哥妈妈那儿你说过啦?”

“说啦,惠姨让我给她寄明信片。”

黎易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末了,程矜要走了,黎易冬突然福至心灵地问了句:“你到底是去大西北的哪儿?”

已经走进夜幕中的程矜回身,浅笑,“……安林。”

那声音低柔,不像在说个地方,倒像在唤个情郎。

*** ***

从楠都飞到肃城,又跟着铁路工程队的大巴开了四小时颠簸山路,程矜才抵达安林。

这里的人习惯说安林一年只有冬夏两季……此刻,自然是冬天中的冬天,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大巴的远光灯照出来都像是加了大雪滤镜。

从小生活在半个南方,程矜第一次见这样声势浩大的雪,好奇到一直贴在窗边张望。

工程队这一波来了十五个人,领头的工程师姓秦,三十出头年纪却长了张四十出头的面孔,用他自己的话说:天天风刀霜剑严相逼,三尺厚的脸皮也不够蹉跎的。

程矜听了笑,“风霜是男人的勋章,伤疤也是。”

工程队的一群汉子听了都很得劲,不由自主挺胸昂首,让男人味儿更强。可惜,却发现那个夸他们的美丽姑娘,说完之后就又把视线投向无边的风雪之中,仿佛能从那雪幕里看见什么他们所看不见的东西。

车到了营地,秦工给程矜安排了最朝南的一间屋,说是能晒太阳的时间比别间能多点。

但事实上,有限得很——这里风雪连天,压根见不着什么太阳光。

程矜起得很早,几乎都跟着工程队的作息,这令众人都很意外,大家得知有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要随队来采风的时候,内心都是同一个想法:来吧,来了就知道冰雪窟窿不是女人待的地方,能把小姑娘给吹哭喽。

谁知道,人不但没被条件给吓哭,还能时不时下厨给众人露一手,打打牙祭。

一来二去,程矜俨然成了工程队里的团宠,当然,是那种可远观不可近赏的祖宗——刚来没两天,队里年轻的工程师杜鹏仗着还没给磋磨成糙汉,晨起拾掇干净还拿发蜡抓了个发型,拿着前一天送果蔬的车给捎来的花去找团宠告白。

本想着妹子一个人身在异乡,应该更好追吧?

没想到,从跟着队伍开始就和颜悦色的姑娘一见那捧玫瑰就冷下脸来,将手里给他盛了一半的八宝粥又倒回了锅里,笑容欠奉地说:“谢谢,我有男朋友。”

杜鹏还想努力一把,殷勤地说:“放你一个人跑这么苦的地方,多不体贴?我们这行虽然忙,但薪水不菲,如果我们在一起,你可以留在城里喝茶插花,高兴了就下下厨,我能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