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乘着气头上,他扔了钥匙,狠心让她自己走。
可是等人真走了,大宅子里空荡荡的,他发了好久呆,盯着餐桌仿佛又看见那个曼妙的身影,梨涡浅浅的侧脸,发丝柔软地匍匐在天鹅般优雅的脖颈旁,握着笔的手指指甲圆润小巧,握起来柔软得不可思议。
骑机车出现在苏萤面前之前,叶旌已经在巷口等了好几分钟,一边想她怎么这么慢,一边担心自己刚刚的态度会不会吓坏了她,心浮气躁中突然听见寂静的小巷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也不知道她是在跟谁通电话,语气里居然有点点羞赧?
终于,她走近了,叶旌听清了她的话——
“我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怕单独跟他相处,又盼单独相处,怕他粘着我,又盼他粘着。锦锦,我可能快疯了。”
“——对啊,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小孩子!”
叶旌至今还能想起那一刹那,心头的狂喜。
他以为在这段关系里忐忑的只有自己,原来苏萤也一样……于是,他甚至未及考虑就转动引擎驶近她身前,看见路灯下那双眸子里既惊又喜的情绪,他几乎冲动地要将她揽入怀里。
无论她怎样冷淡,怎样推拒,她骨子里对他有感觉——就像他,无论他觉得自己有多不合适,可动心就是动心,他只想黏着她,占据她全部的时间。
尽管,他心里清楚苏萤喜欢的,也许只是他所呈现给世人的模样。
第23章 第23宠
凉水入肚, 叶旌朝后一靠,仰面在沙发上,盯着白炽灯, 耳边是淋浴的水声淅沥, 从浴室门的下方, 能看见软黄的光线下, 少女的身影微动。
他想给罗姜去个电话, 问问他当初对唐梦楚一见钟情,是不是也有冲冷水澡才能熄灭的躁动……
苏萤洗得很慢, 当她想到那个她拒绝承认心动的男生就在一门之隔的客厅, 就鼓不起勇气出去。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可这种事根本无师自通, 她对内心的悸动与忐忑心如明镜。
她喜欢这个亦正亦邪的少年, 被他吸引, 甚至毫无困难地全盘接受他的“套路”,只因为这份喜欢。但同时她也明白,两个人之间的年龄、社会身份,乃至于阅历都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爱情可以调剂生活,但无法拯救生活。
这些,苏萤都明白。
当她做好了一切心理调适,故作淡定地走出浴室,才发现所有伪装都是徒劳——那人居然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房间里的摇头扇,时不时地拂起他柔软的额发,他的眼睛安逸地合着, 像个纯真的孩童。
苏萤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边,隐约听见他在呢喃些什么,因为听不清楚,她只好弯下腰,凑近去听。
没想到,“熟睡”的某人突然长臂一捞,将她带倒在沙发上,然后自己就势撑起身子,俯身在她上方。
动作之迅捷哪里像什么金毛?简直像头猎豹。
叶旌的手臂撑着沙发,并没有真正接触到苏萤,可这份距离太近、姿势太亲密,苏萤从惊慌中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推他。
手心的触感结实有力,他有着与脸孔不合的体魄,苏萤根本推不动。
“叶旌!”她低喝。
被呵斥的少年耳珠红得像要滴血,嗓音低哑:“……对不起。”
苏萤以为他是为鲁莽而道歉,撇开视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知道错还不赶紧让开!”
“不是这个。对我现在的举动,我不打算道歉——如果不这样控制着你,你根本不愿意听我说,”叶旌振振有词地辩解,“我是想为在家门口对你说的话,道歉。”
苏萤缓缓看向他,近在咫尺的那双桃花眼波光流转,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我说因为你替我做饭弄脏了衣服,所以要赔给你。这些话惹你生气,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撒谎——裙子是我陪罗姜给他女朋友买衣服的时候看中的。一眼看见,我就想到了你,觉得这衣裳除了你再没有人更合适,所以就买下来了。今天就算你衣服不被弄脏,我也会送给你,因为它本来就是为你而来。”
他的声音,宛如蛊惑。
很低,很柔,就在耳边,如情人低语。
“你可以不喜欢它,也可以把为它花的钱还给我。但你不能阻止我在看见它的时候想起你,也不能阻止我喜欢它和……穿着它的你。”
等等?她听错了吗,他说喜欢这条裙子,和……穿着裙子的她?
苏萤脸热得要自燃了似的,疑心自己是在做梦。
可叶旌眼神真挚,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仿佛在告诉她,没有听错。
苏萤突然灵活地蜷起身子,娇小地一团硬是从他身下滚落在地毯上,而后不无狼狈地站起身,退出老远,脸颊红云如霞:“你——”嗓子哑了,她尴尬地醒醒嗓子,“你要再胡说八道,今晚就给睡马路去!别以为我做不出这事来。”
叶旌坐起身,头发因为刚刚的动作看起来有几分凌乱,静静地凝视着她。
苏萤心慌,急着抢白:“我肯留宿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学生,而且不是坏人。我相信你的人品,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如果你……胡来,就请你立刻出去!”
叶旌沉默了许久,终于微勾起唇,轻声答应:“知道了,小姐姐,我不是那种人。”
苏萤抿唇,冷着脸袖着手返身进了卧室。
锁咔哒一声,她锁了门。
叶旌脸上的笑容这才一点点瓦解,只剩下满眼的迷茫。
之前在帝都,苏萤留他在民宿同住,也是警告他不要乱来。当时他的回答同样是“我不是那样的人”。
那样的人,哪样的人?
叶旌伸手捂住了脸,手指插入发丝之中,将脸埋在膝间。他叶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却还敢说自己不是那样的人……真是,可笑啊。
许久之后,叶旌浑浑噩噩地陷入了梦境当中。
那是片葱郁的林地,月光如水,蝉鸣阵阵,眼前人穿着一袭月色般皎皎的长裙,裙裾逶迤,身段窈窕得宛如画中仕女。
他觉得自己的胸腔中仿佛燃着一丛火焰,向着四肢、头脑燎原而起。死水般的灵魂被这火焰点燃,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想要接近她。
她回身浅笑,声音甜美,可说的话却义正言辞:“我是老师,你是学生,你付了学费,我收了学费,钱货两讫,你犯不着做这些。”
他想开口,嗓子眼却干涩得发不了声。
忽然,母亲穆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说:“苏老师,我们小旌情绪易激惹,容易冲动。该不会吓着你了吧?阿姨替他跟你道歉,你别跟生病的孩子一般见识——”
“妈!”
穆然像没听见他的阻止,继续说:“你大概不知道,小旌这孩子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大好。离开药物和熏香,他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了。所以有时候脾气差一点,那不是他故意的。如果你害怕他,可以离他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