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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上(29)

作者: 赵百三 阅读记录

他用缠绕白色纱布的手轻触胸口,自嘲道:“以往总睡不好,昨夜睡死过去,如今除去胸口及掌心微痛,精神倒比之前好上许多。”

陈太医轻声喟叹,“无事便好。”

他年纪大了,不若曹方等少年人精神,守了太子一宿,如今精神不济,眼底一圈青色。

陆盛见此,令其回去休息,人走后,曹方上前问道:“太子是先用膳还是喝药?”

一直静静候于一侧的王公公亦上前道:“宫人一直在寝殿外候着,太子将醒,不若奴才先命人将膳食端进来,等用过膳后肚腹温热再喝药不迟。”

王公公是魏山手下,一直伺候在献文帝左右,自昨夜起被献文帝暂时安排在寝殿伺候陆盛。

陆盛摇头,“父皇知我醒来想必正在赶来的路上,此时已过了早膳时刻,不若先喝药,等父皇赶来我正好同他一道吃午膳。”

王公公闻言含笑称是。

寝殿内太子一举一动皆传入献文帝耳侧,他沉思一瞬,终是放下手中奏折道:“他也还算乖巧,朕确实有一段时日未同他一道用膳了。”

他起身,朝魏山道:“摆架乾清宫。”

待一行人行至乾清宫时,太子却又再次睡了过去,献文帝立于床前瞧着他安静的睡颜,王公公躬身上前,轻声道:“太子身体无大碍,但失血过多,精神着实不济,本一直等着皇上,不想实在熬不住又睡了过去。”

献文帝摆手,“无事,让他多睡一会。”

他并未走远,只令宫人将御书房的奏折尽数搬至乾清宫,在离床榻不远的位置坐下办公。

陆盛睡下不久便醒了,他见前方献文帝背对着自己办公,思索一会,径直下床穿鞋,踮着受伤的右脚一瘸一拐的走上前,而后在离献文帝五尺远处停住脚步,低声唤道:“父皇。”

献文帝回身,见他只着一身白色单衣,脸色苍白,不由的微皱了眉头,放下手中毛笔,道:“醒了,那将衣物穿好,同朕一道用膳。”

陆盛无力的笑了一下,上前两步,“父皇是一直在等我吗?”

说话间,王公公领着宫人上前伺候陆盛穿衣,陆盛像个稻草人般任由宫人伺候,忽然,他目光微斜,落在方才被献文帝打开置于一侧的奏折上。

奏折前日便被官员递了上来,其上所书全为批判一名叫孟殊的五品官员于京都为非作歹,强抢民女,霸占他人祖上老宅等事迹。

罪行累累,但不至死罪!

孟殊为孟家旁支所出,他虽无甚本事,但因孟捷缘故亦在朝中占有一袭之位。

献文帝知晓陆盛瞧见了奏折,他将其拿起正欲问其看法却听见陆盛哼了一声,气怒交加,骂道:“这人也算同我沾亲带故,却是丢人现眼的紧!”

他侧目看去,见他年少的脸上布满怒意与些微窘迫,便失了问下去的心思。

“魏山,传膳罢。”

他将奏折放下,耳边却又传来陆盛咬牙切齿的声音,“他若是犯下重罪才好,一刀杀了方才解气。”

这下,献文帝不由得笑了起来。

两人用过午膳,其间谈话时,陆盛并未刻意讨好,说话直来直去,机灵却又略显莽撞。

献文帝心情不错,偶尔陆盛说错话他也并未责难,末了,有官员前来通报朝政,陆盛便乖顺的躬身辞别。

他坐上软轿离去,放下轿帘,他伸手探入衣内,指腹温热,正是鲜血从伤口处溢了出来。

看着指尖鲜血,及掌心白色纱布,他表情沉静,却又突然皱起眉头,撩开轿帘催促宫人道:“快些走,本王要尽快回东宫。”

他方才同献文帝说笑时还十分精神,此时却显得有些孱弱,说起话来也有气无力的,像是两个人。

曹方不知他为何着急回东宫,却也瞬势催促轿夫快些赶路。

一行人回到太子寝殿,软轿落地,陆盛被曹方搀扶着走了出来,东宫宫人早早候在寝殿四周,此时皆恭敬的跪地行礼。

他却理也不理,挣脱曹方的搀扶,一瘸一拐的朝寝殿侧后方小黑屋走去,眉目微皱,表情严肃的有些怪异。

来到古旭床榻前,他半跪着附身朝床底探去,见着被卡在床沿下灰扑扑的古旭时,他愣了一瞬,随即捶地大笑,“你还没出来啊!”

古旭被卡在床下,又闷又热,身上被汗水打湿,十分黏腻,她听见陆盛在笑,便开口唤道:“拉我出来。”

“你自己爬出来。”

“出不来。”

陆盛支着腿坐在地上,抱着双臂,斜着脑袋道:“反正我不会拉你,你自己出来。”

古旭见他如此,便也不说话了。

她不说话,陆盛却又不满意了,他将脸贴着地面,问道:“你怎么不求我啊!”

古旭不吭声。

陆盛皱着眉头,吼她,“你说话。”

古旭‘嗯’了声。

这一声又细又轻,像是蚊子哼哼,陆盛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说话是吧,那你就在下面待一辈子吧。”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古旭见他真的走了,也不着急,反是觉得世界终于清静了。因着曹方之前答应过会来拉她出来,她便很是安心的将下颌靠在冰凉的地面上睡了过去。

陆盛出门后,察觉自己胸前血迹晕染开来,想来是方才又笑又怒,胸腔振动导致。

此时,他也不在勉强自己,命曹方蹲下将他背至寝殿,唤来陈太医帮着处理伤口,换上干净纱布。

陈太医察觉他心神波动,便新开了一副安神药,嘱咐他静养又亲自候着他用完药膳方才离开。

药膳含有催眠作用,他躺在床上,想起什么,迷迷糊糊的唤了一声‘曹方,你不许…’,声音戛然而止,曹方闻言急匆匆赶了过来,隔着帷帐唤他。

“太子?太子?”

未有回应,他也不敢掀开帷帐查看,只静静的退了开去。

下午时分,赵覃领着小女赵焕茹亲自来东宫拜谢,宫人将人领至阁楼休息,随即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

太子脾性向来是极差的,若是被人从睡梦中唤醒,少不得一通责难。

于是几经思索,宫人歉然上前道:“赵大将军,太子伤重将将睡了………”

“赵大将军,太子知你前来定是十分高兴,奴才这就去通报。”

一道清软动听的男声突然插入,年长的宫人回头,见说话之人是太子身侧内侍之一,名唤李成年。

他声音十分好听,相貌却并不出众,平日里沉默居多,不若机灵嘴碎的曹方惹眼,不想此时却是突然插话进来。

年长的宫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弄的十分尴尬,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只见赵覃温和的笑了下,道:“无碍,老夫知晓太子心意,却也不好过多打扰,便在此处候着罢。”

赵焕茹闻言,领着礼盒,乖顺的坐回椅子上。

半个时辰后,赵家仆人来报,在赵覃身边耳语几句,赵覃沉思片刻,朝宫人一笑,道:“今日府中突生事端,要出宫处理,改日再来拜谢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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