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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将爱意寄山海(53)

作者: 梨迟 阅读记录

周嘉也的名字如同一个咒语,我的意识忽然惊醒,耳边又听到包间里唱到最嗨的歌,热浪快要冲破耳膜。

忽然想起来,他是体院的。

陈晴影说以前周嘉也还在大学的时候,经常跟他们一起打篮球。

我垂眸不回他的话,克制着快要不受控制的心跳,只是镇定的扫了他的码,说道:“我加你了,你同意一下。”

“哦哦好。”男生没再问周嘉也,通过好友以后,开始跟我聊天,问我名字,问我专业,问我是不是跟陈晴影她们一个宿舍。

我不太会聊天,从来都是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但是这次回答得有些敷衍。

从看到周嘉也的那条消息开始,我的灵魂就仿佛惊醒过来,从血脉连同的四肢百骸,都是快要抑制不住的翻涌难耐,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包间。

终于,这干巴巴的对话我再也敷衍不下去了。

我借口说我去趟洗手间,几乎是赴命般的离开了包间。

出了外面的走廊,脚下软绵绵的垫子踩上去头重脚轻,四周充斥着各个包间里的音乐,挨得最近唱着一首痛别离的情感,吼到撕心裂肺,走廊的玻璃上倒映着我的几重分身。

我像是从现实被拽进了一个幻境。

而我在幻境里,只为了确认唯一的真实。

我打开微信,回了那条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信息:“对不起啊,晚上出来玩了,但是就在大学城,不远,很快就能回去,你采访结束了吗?”

我靠着走廊里折射着千重幻境的玻璃,在周身看见无数个自己,仿佛是经书上所说的人有七重罪孽,贪念嗔痴,在没有人看得见的幻境里,肆无忌惮的暴露无遗。

我就这么站着,执着的盯着聊天框。

直到,上面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然后又停下。

聊天框里再无动静。

隔壁那首撕心裂肺的情歌唱到最末,仍在忘情的吼着让我怎么不想他,就这样归于人海了吗,可我怎能不想他。

聊天框终于再次有了显示。

这次很快。

周嘉也发来消息:“好好玩儿吧,明天我到了苏城后,我把地址发给你。”

他还发了一个表情包。

像以前那样哄我,“玩儿的开心点。”

隔壁的包间已经无缝切到了下一首歌,依然是吼到撕心裂肺的别离,听得出真的很伤心,哭腔肝肠寸断,已经几乎不在调上了,还在伤心的吼着,听得耳朵和心脏都发紧。

我往外走,想离那撕心裂肺的歌声远一点,终于到了楼梯口,绕了几弯之后听得没那么真切了,我的胸口快要窒息的压抑才稍微放缓了许多。

楼梯下来就是大厅,直直对着门,初春晚上的风很冷,吹过我露在裙子外面的小腿,感冒尚未痊愈,我冷得瑟缩了一下。

同时,也吹醒了我快要被堙灭的勇气。

我开始往楼梯下面走,打字问他,“你已经采访结束了吗?”

周嘉也很快就回,只一个字:“嗯。”

我的脚步开始变快。

我问他,“你回去了吗?”

迎面的风拂过我的额头、脸颊、胳膊、小腿,今晚为了好看,穿了入春后才穿的裙子。离身后纸醉金迷的幻境堡垒越远,夜晚的凉风越清醒,迎面吹来冷得让人打颤。

而我的脚步却不受控制,越来越快。

我在走出歌厅时,门口绚烂的彩灯轮转过来,掠过了我面前的夜色,仿若烟花忽然绽放在我眼前,与此同时,收到了周嘉也回答,依然只有一个字:“没。”

到此而止,我的脚步开始用跑来形容。

奔跑对我而言是痛苦的。

我讨厌运动,讨厌体育课,讨厌体测,讨厌八百米,讨厌奔跑时从肺到鼻腔都是快要窒息的痛苦,讨厌浑身都在颠簸颤动的痛苦,讨厌四肢精疲力尽仿佛快要断裂,仍然要生拼硬凑在一起跑到终点。

可是关于奔跑。

我的记忆只有两次。

一次,是十五岁那年,高一,体育课。

体测八百米,我远远的落后在最后,班上大部分人都已经跑到了终点,三三两两解散去自由活动了,只有体育老师还在终点等我。

我的腿脚酸软如坠千斤,跑步的速度比行将就木的老人走路还要慢,我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如佝偻,大口大口的呼吸,如同将死之人濒死的汲取氧气。

就是这个时候,我听见了周嘉也的声音。

汗水流淌进眼睛,他的出现仿若幻觉,昏沉的阴天,偶尔从云层泄露的几缕光线在他的发梢间纠缠,而他拽着我跑到了终点。

在去小超市买水的路上,我看到了他坐在篮球场旁边的长椅下。

树荫抖落着细细碎碎的光屑,落在他的额头上、肩膀上,风轻轻摇曳,惹了平静漂浮的尘埃,我抬头,看见的是悄然种下的种子满树繁花。

第二次,就是现在。

初春的夜晚吹着很凉的风,凉到从皮肤渗进骨头,从人面透进灵魂,晚上的大学城正是周末热闹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灯光璀璨,夜色的温度升到最沸腾。

我逆着人群,拨开潮流涌动,只为了赴一场约,一场或许没有答案的赌约。

我们学校不分校区,一共只有三个校门,正校门和东西两个侧门。

离大学城的商业街最近的,是西侧门,在灯火通明的长街尽头,如果不是,那就再换一个,三个校门,总要让自己死心才算作罢。

当我大口大口喘着气,腿酸软的快要没有力气,终于到了西侧门。

门口仍然有欢笑结伴的学生来来往往,有抱着书从校门出来的,也有提着刚买的奶茶烤串进去的,最近的那家店在放着音乐,那首歌我已经快要能跟着唱出来,是那一年陈清桉火遍大江南北的歌。

歌声唱到最动情处,苦涩悲痛的唱腔,唱着那句,让我怎么不想他。

我依稀辩驳出来,是在歌厅走廊里听到的那首唱得撕心裂肺已经不在调上了的歌,从陈清桉的声音唱出来,痛苦揉成一团,听得让人想要落泪。

中央的喷泉无声的流淌,水珠在夜色里如同碎掉的月色,跌落进冰冷的水里,融成一池泡影。

人影重重叠叠,哪里都是人,但是哪里都没有周嘉也。

我没犹豫,确定没有他的身影后就转过身,呼吸还没有喘匀,气喘吁吁的朝着另一个校门的方向去。

夜色里,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略微刺眼的映入我的瞳孔。

我匆忙低下头,看见周嘉也给我发的信息,“你是要来找我吗。”

我没回,只看了一眼就匆忙赶路,我怕再晚一点就会错过他。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来,也许他说的还没有回去只是去了别的地方,而不是来了学校,可是我的人生没有几次赌博,但有关周嘉也的赌,我一次也不敢错过。

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我的脚步正途经那家在放音乐的店,音响里震天响的歌声穿过耳膜,快要让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