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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将爱意寄山海(19)

作者: 梨迟 阅读记录

他说着就把桌子上的作业本全都作势收走。

我连忙扣住他的胳膊,试图挽回他:“朋友,当然算朋友。”

他垂眼斜睨着我,上扬的唇角像是得逞:“这你自己说的啊。”

我点头,“嗯嗯嗯。”

他放下了要收回作业的手,笑望着我:“既然是朋友,那我问你点事。”

“你问。”

他视线移向我手里的本子,又移向我,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问我:“你这本子里写的都是什么啊?”

我没什么意外,早有预料。

他一双笑眼明亮好看,眼角微弯上扬,眼眸的褐色纯粹炽烈,吸引着一生向往光和暖的飞蛾。

我小声跟他讲条件:“我没有跟别人说过,你也不能告诉别人。”

他连连点头。

“……也,不能嘲笑我。”

他望着我的眼睛明亮真诚,像只热情开朗的大狗狗,又乖又闹腾。

我把本子递给他,没敢看他,因为说出口时仍然觉得羞耻:“是我写的小说。”

我低着头,心跳格外煎熬,像是等待审判。

曾经的经历又一次血液翻涌,让我手脚冰凉,反反复复都是曾经被人翻出作业本当众念出来耻笑的画面,那些笑声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让我们看看大作家林薏今天写的又是什么呀。

别藏着啊,拿出来给大家念一念啊大作家。

打一巴掌连话都吐不出一句,还写什么狗屁文章。

这个贱种居然写喜欢的人也喜欢她哈哈哈这是在痴心妄想什么啊,白日做梦也得照照镜子吧,写的时候不害臊吗。

……

“我没什么朋友,家里也经常是自己一个人,没有什么人跟我讲话,所以我就有了自己跟自己讲话的习惯,有时候讲到一些有趣的情节就想写下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长篇幅,逐渐完善成完整的故事情节……”

“都是虚构的,不是我白日做梦,就是一些想象出来的好玩的事。”

周嘉也垂眸在看,他一直安静着,我的煎熬愈发难耐。

那些不断嗡嗡响在脑海里的笑声挥之不去,仿佛有无数张脸冗挤在一起向我逼近,他们在不断的笑,非常刺耳,像是要把人逼疯。

我怕周嘉也看了以后也会变成那无数张脸孔的其中之一。

终于,我坐立不安,着急向他先一步解释我的动机,我不是白日做梦,我只是太孤独了,我有很多话想说,我找不到人说,我只能虚构一个想象的世界,那样可以释放一点我的压抑和孤独。

他听到了我的话,点点头,抬眸望向我,微挑着眉淡笑:“没事,写得挺好的啊。”

他的反应平淡如常,我脑海中的刺耳尖笑忽然停止。

我怔怔望着他:“你这是在说客气话吗。”

他低笑一声,觉得好笑:“我跟你说什么客气话,我说真的,写得挺好的。有没有考虑过正儿八经发表一下啊?”

不嘲笑我就不错了,我的预想里顶多只觉得他会坦然接受,但没想到他竟然觉得我写得挺好。

我没觉得我写得哪里好,我只是打发时间缓解情绪。

我仍在发怔,他却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重新去用电脑,不知道在搜索什么,问我:“林薏,你家里有电脑吗?”

“有,但是我不太会用,我不怎么玩电脑。”

“用电脑打字会吧?”

他这个语气。

让我有点不好意思说我不怎么会,我打字的水平是低头看着键盘找半天字母,一个一个的戳。

但我的沉默似乎就是答案,他察觉到了,再次回过头,带着点笑:“打字都不会啊 ?”

他的语气没有嘲笑的意思,我却格外觉得脸红。

我很不好意思地点头,“嗯。”

“没事,现在用拼音输入法打字练练就会了。你家里管你用电脑吗?”

我摇头,“不管。家里平常只有我。”

“喏,看这个。”

周嘉也下巴抬了抬,示意我看电脑。

我凑近一些。

他用鼠标指着上面的网页,“我刚刚搜了一下小说网站,你喜欢写小说可以发到小说网上嘛,说不定有人喜欢你写的。我听她们女生说过,这个网站的言情小说最火,应该特别适合你。”

说完,他回头问我:“你应该是写言情小说吧,不写耽美吧。”

我茫然问他,“什么是耽美。”

“耽美……”周嘉也难得的哽了哽,“开学了你去问你前桌,她爱看。”

“我跟她没怎么说过话……”

“那就别问。”

“哦。”

周嘉也把电脑前的位置让开,让我坐过去,他在旁边教我怎么注册。

怎么申请成为作者,怎么添加作品上传文字,我一个不怎么玩电脑的小白,他就那么一步一步耐心教我。

他用他的信息随手注册了一个,就为了给我演示步骤。可他随手填上去的那个名字,我却悄悄记下。

他教完我就让我自己来,但我操作不熟练,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每点开一个网页都怕自己点错。

他只是在我身侧靠着椅子,懒洋洋笑着看我,“随便点,电脑坏不了,坏了也不用你赔。”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很谨慎。

他看了一会儿就走开了,我不知道去哪,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回来,但是我一个人反而胆子大了一些,不知道怎么点出了一个网页小游戏,玩得有点笨,但有点上头。

周嘉也回来就正好看到我在这里呆呆的玩连连看,鼠标都用得不熟练,握着拖过去半天才能点到我想点的地方,第一关都没有过。

我听到手边瓷碗在桌面上放下的细微磕碰声。

转头,看见一碗冒着热气的面,上面还有一个煎蛋。汤很清淡,没有多少辣椒,我才来南苔半年多,吃不了太多辣,上次在文和街他就已经领教过。

我愣愣望着他。

他却已经在看我的电脑屏幕里玩得稀烂的连连看,光线映入他的眼,他笑得灿烂好看:“就这第一关你打了十分钟?”

我:“……嗯。”

“看好了啊。”

“嗯。”

他伸手握过鼠标,我下意识抽开手,某一秒还是和他的手擦过,细微的触动,而他无所察觉。

只听到鼠标一阵清脆的响,几秒之后,屏幕上就已经跳出了大大的过关字样。

他把鼠标松开,又懒洋洋靠回椅子,眉骨微抬,视线指向那碗香气扑鼻的面:“写了一下午,不饿?”

我端过来,“谢谢。”

我其实不挑食,也不讲究吃什么,难得他还惦记着快要到晚饭的点了,去给我煮了碗面。

我只当是寻常。

可是下一秒听到他说:“我们这边过生日都是要吃面的,寓意长寿,所以也叫长寿面。虽然现在补上有点晚,不过就是图个吉利。”

热气氤氲上浮,停滞在我下垂的眼睫,蒙上一层湿润的雾气。

我一声不吭沉默吃完了那碗面,外面的天色渐渐暮垂,而他在一旁我装好了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