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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将爱意寄山海(146)

作者: 梨迟 阅读记录

那段时间,不堪重负的疲惫,连他自己都觉得喘不过气。

手机里翻开无数次那个温柔又安静的人,他这一次,好像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靠近她,他满身都是会伤害到她的刺,连拥抱,都不知道该怎么靠近她。

聊天框打开一遍又一遍,可是好像连给她发信息的勇气都没有。

但每一个疲倦的时候,他比任何一个时候都好想见她,哪怕只是安静看着和她聊天的对话框,都能感觉到她在他身边时的安静温柔,不用说什么话,只是看着她,都会觉得这个世界好安静。

疲倦、嘈杂、声音、聚光灯,所有让人不堪重负的放大,都会在她的身边瓦解,她的世界好安静啊。

可是越是这样的安静,越是让他负担加重,好不容易又翻起的勇气,再一次变成负累,每一次想见她都会害怕变成伤害。

她有一双温柔真诚的眼睛,望向他时明明亮亮全都是他,她会很轻的笑着,咬字清晰的叫他的名字。

可是那次,她固执又认真地说,“可是周嘉也,我没有喜欢的,现在就是现在,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我们要活在当下。”

他借着她的室友想给她介绍一个网红的话,把自己的处境告诉她,连他本人都难以幸免,更何况是其他人,她的性格会受伤。她更适合和一个喜欢看书性格温和的人在一起,以后可以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她的大学生活,本可以很美好,很美好。

可是她用他曾经说过的话回答他,她说没有喜欢的,以后也没有,当下就是当下。

他听着她的执着,心软到好想下一秒就不顾一切的去抱她。

可是十七岁那年的伤疤,让他再也不能像那时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做任何事只随本心。他满是利刃的手,连他自己都不堪重负,又怎么敢去拥抱她。

不顾一切的后果,是不是又会害她消失不见。

一整天都没有收到林薏回信的那一天,熟悉的恐惧感让他紧绷到每一个细胞都在还害怕,他连夜赶回了帝都,给她拨打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全都是无人接听,刻在了灵魂里的痛觉全部被唤醒,攥着他的呼吸,让他又一次陷入恐惧之中。

在机场落地不久,她终于接通了他已经不知道拨打了多少次的电话。

听到她只是睡了一天,并没有发生什么事,那一刻,高度紧绷了一整天的浑身血脉才彻底放下,他觉得他好像,经历了一场高温沸煮,直到此时才可以把快要死去的心脏捞回,精疲力尽到手掌冰凉,再也没有力气。

他站在帝都的出站口,任由风雪如刀,密密麻麻。

入了冬的帝都很冷,寒风冷冽,他还穿着在南方的那身外套,什么都没有带,一路匆匆返程,帝都的冷风吹得仿佛要将人撕碎,可他听着自己的心脏复苏,到现在才能感觉得到人间的冰冷,在此之前,心脏的痛觉远远比过隆冬寒风。

也是这前所未有的害怕让他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清楚,拥抱她的代价,他真的没有勇气去承受。

那一年从隆冬到入春,又从夏日到寒冬,他们有一年多没见面,每一个日夜里,他都在想念里煎熬着。

可是就算煎熬,他也不敢再轻易往前一步,因为此时的他也不知道,到底走到哪里才能有尽头。

直到那年的圣诞节,机场人潮拥堵。

他朝思暮想的人,在幻想里见了一面又一面的人,那个一整天都没有给他发消息,让他不安了一整天的人,围巾挡住了半张脸,此时就藏在人山人海里。

他的脚步差点就要停下,可他只那么匆忙一瞥,克制着让自己冷静收回视线,不敢让自己被捕捉到一丁点儿放大的举动。

只有心底里反复不停着一个声音。

她来见他了。

他很想很想,但又不敢去靠近的人,来见他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隔着人山人海,可是她越过人山人海,还是来见他了。他喜欢的人有一双安静剔透的眼睛,还有一颗温柔细腻的心,他的所有颤抖和害怕,他难以愈合的伤疤,全都在她的眼里。

所以,她来见他了。

她将他借着春风才敢小心送上的蝴蝶效应戴在脖子上,连同着他在十七岁那年被割开的心,一同温柔的捧着,来见他。

她很轻的握着他的指尖,这一次是她适应着他的小心翼翼,她的声音好轻,开口叫他的名字依然细细柔柔,咬字清晰。

她说周嘉也,我不会害怕,你也……不要害怕。

那一年的圣诞节没有雪,只有他和她之间最近的距离。

她把十五岁那年他伸手送给她的星星和千纸鹤还给了他,这一次是她温柔又坚定的告诉他,你别害怕。

周嘉也,你别害怕。

他的手心只有自己能够碰到的伤疤,这几年无数次释怀放下的煎熬苦痛,她全都温柔捧在掌心,一遍又一遍的轻抚愈合。

那个假期他只在帝都待了一天,第二天就赶往芜州提前练习和彩排。

在和她短暂分开的这几天,彩排出来已经是深夜,他望着灯火满城,长街辉煌,蓦然就想到了上一个新年,那是他小心翼翼再次将自己十七岁的心动奉上的第一个新年,可因为那个夏天的突然走红而被隔在人山人海之外。

她回了南苔,而他因为还有行程没法回去,他让妈妈给她拿点家里做好的香肠。

知道她的性格一定不会好意思主动去拿,所以特意跟妈妈交代了好几遍,连他妈妈都开始嫌他烦了,笑骂着问他,到底什么样的姑娘啊让你惦记成这样。

那时他在休息室候场,嘈杂吵闹,什么声音都有,可他想到了那双只是看一眼就会让自己安静下来的眼睛,他忽然就觉得柔软下来,带了点笑,“是个有点真诚,有点温柔,有点让我放不下的姑娘。”

妈妈一听就乐了,“你那叫有点儿啊?高考完那年哭的就是这家姑娘吧?”

“妈。”他有点无奈,“您别提这茬了行吗,有点丢人。”

“我不在你面前提行了吧,等那家姑娘什么时候领回家,我跟她提。”

周嘉也笑得有点没辙,“希望有一天能带回家吧,您怎么跟她提都行。”

可他笑了一会儿,想起那个有点怕生的姑娘,还是认真地又交代了一遍:“妈,你别忘了联系她,对她好点,她有点怕生。”

妈妈这回也没笑他了,“真这么惦记?”

“嗯。”他垂眸望着手掌里的那块细小的疤,“逢年过节是一家团圆的时候,别人都忙着回家,但她没有地方可以去,我想让她有家可归,以后,希望真能带她回家。”

那年下着冬雨的火锅店,她等在门前,守来的不是神明恩赐的愿,只不过是他同样被困在了人山人海。

回到帝都的那天,她来饭局接他回公寓的车上,放的歌里唱着那句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

其实相爱本是一种无解,但勇气可破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