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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将爱意寄山海(137)

作者: 梨迟 阅读记录

但是又觉得她也许是在好好养病吧,住着院,没什么精力上网也是情理之中。

林薏,你会怪我吗。

删掉。

重新输入。

对不起,我没想过那样会让你被别人欺负。

又删掉。

那个不会再亮起来的头像,不会再有回音的聊天框,他反复输入,又反复删掉。夜色已经很深了,面前的电脑屏幕的光线却刺眼到让人眼睛都疼,他反反复复,最后还是只是关上。

如今知道她是在住院,倒也不像前几天那样焦躁不安,起码知道她的消息,等她好好养病吧,下个学期就能见到她了吧。

他不再不停给她发信息,只说让她好好养伤,早点回学校。

复习的笔记和资料,他会拍给她。

文具店里看见好看的笔和本子,她应该会喜欢,他买下来,拍了照片发给她。

请她喝过的那家奶茶店出了新品,他也会拍下来发给她。

下午放学抬头看见好看的夕阳。

学校里种的梅花开了花。

他觉得林薏可能会喜欢的东西,他全都拍下来发给她。

开心点吧林薏。

早一点,开心起来。

那天元宵节,他等在店里,但是没能等到一个来吃长寿面的人,入夜后,漆黑的夜里有人在放漫天的烟花。

此起彼伏,接连成片,仿佛要将黑夜涂抹成白昼。

周嘉也拍了很多张,也发给了她。

“生日快乐。等你回来带你放烟花。”

那是他这段时间只沉默发照片的日子里,给她发的唯一的一句话。那个时候,他还在等着,也许到了下学期开学,她就能看见了吧。

可是等到天气回暖,等到隆冬逝去,等到万物复苏,春暖花开,又等到了烈日炎炎,蝉鸣嘲哳,他都没有再等到一句回答。

教室里,属于林薏的座位已经被搬到了最后的角落,她的东西还在,简单的收拾放进了书桌里,课桌已经被当做堆放一些杂物的地方,黑板擦,抹布,粉笔头,一些随手置放的东西都丢在上面。

充满了高三紧绷氛围的教室,只有一个角落,无人在意。

那一块仿佛是缺陷在他的心脏上。

从去年高二快要结束的那个夏末开始,已经快要一年,他等了一天又一天,从夏季等到入冬,又从隆冬等到入夏。

等到他心底那点侥幸也快要磨灭。

她低血糖被送去医务室的那天下午,他从她的班长口中听她那段时间的全部遭遇,下午的光线正盛,灼烈得仿佛要将人的烧成灰烬。

他在楼道终于等到了从医务室回来的林薏,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分明看见了她把输了液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她轻描淡写的将她的处境说成跟班上同学不怎么熟。

她还会好好跟他打招呼,好好跟他说话,可是,真的没有一次,不怪他吗。怎么可能。

高考结束,全年级都要拍毕业照,一个班接一个班的来,他们班拍完后,他没有走,等在旁边一直等到林薏的班级去拍。

看着从教室里下来的几十号人,他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看到其中没有他想见的人,可他不死心,盯着那些面孔,一个又一个看了过去。

林薏真的没有来。

这个预示着高中就要结束的夏天,他真的没有再见到林薏一面,哪怕是最后一次见面。

拍完毕业照回到家,这一年紧绷到几乎无法喘息的高三已经结束,家里堆满了这一年学习的资料,还有他已经闲置了很久的篮球。

对于终于解放了的高三生来说,这本该是个回归自由的夏天。

可是周嘉也抱着那颗篮球,回到家里后,哪也没去,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日落西山。

黄昏将光线收进夜幕,沉沉的黑暗笼罩在少年的肩头,依稀晦暗的轮廓里,没有人能看见他躬弯颓败的背脊,还有低下的头颅。

那个再也没有收到过回信的聊天窗口,他曾经反反复复无数次输入又没有发送出去的信息,终于,再也没有任何一丁点儿的侥幸。

被磨灭得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侥幸。

“林薏,你会怪我吗。”

第74章 周嘉也/06

高考结束,就预示着命运走散,各奔东西,曾经回个头或者上个楼梯就能见到的人,以后就真的很难再见面。

可是连最后一次重要的见面,都是潦草结束,没能说一句再见。

或者,对不起。

在那个预示着高中结束的夏天,周嘉也哪儿也没去。

夏日高温快要把人蒸发干涸,能让人在被温度浸泡的窒息里痛苦死去。周嘉也就这样闷在自己的房间里,从天黑到天亮,又从天亮到天黑,哪里也没有去。

电脑里的小游戏打了一遍又一遍,聊天列表也打开了一遍又一遍。毕了业,列表里的同学朋友都放开了的玩,空间里朋友圈里,发什么的都有,都知道他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什么都玩得开,来约他的人很多,但他哪也没去。

反常到,连习惯了他在外面又疯又野的爸妈,都察觉他不对劲,问他出了什么事,他摇头只说没什么。爸妈怕他是担心高考没考好,发挥失误,还安慰他没事,大不了复读一年或者将来继续开家里的店,做什么都成,人生不是只有高考一条路。

他还是只摇头,说不是高考的事。

后来分数线出来,也证实了的确不是高考的事,填报志愿,他难得打起了精神,没再昏天黑地的颓靡,几番筛选,最后报了帝都的一所大学。

也许是因为,那里是林薏过去落地的城市,她不是南苔人,也许终有一天会回到那里。

也许。

也许。

千分之一的也许。

只要还有一丝联系,也许就还会相逢,也许。

大概是他也觉得自己这样不行,所以几天后朋友的生日,他终于出了门。

朋友们都好久没见他了,这回好不容易见他约出来,都跟活见鬼似的,抓着他问这段时间去哪了。

大家跟他说话都荤素不忌,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他是不是谈了个恋爱整天腻一块儿去了,所以人都逮不到,连约打球都约不到了,除了被人把魂都勾走了还能是什么。热闹里闹哄哄一片,他的世界好像又像从前。

只是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的繁星海潮里已经空陷了一块,那里本该有一座温柔孤独的岛屿。

包间里,朋友们依然在很嗨地唱着歌,让他去点歌,他也没去。

他向后身陷在沙发上,浑身倦懒,包间里的灯光昏暗,他垂眸在玩随手从桌上捡起的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焰火炽烈,映着他的眼睛却很冷。

包间里的光线明明灭灭,热闹喧嚣,可他垂眸拨弄打火机的轮廓却仿佛浑身都是倦意。

第一次抽烟其实没有任何快感,更多的是痛苦。

胸闷、咳嗽、干呕,仿佛要将身体里所有的痛苦都揉成一团,难受得让人想要将一颗心都呕吐出来,肉体在下坠,灵魂却清醒,每一次呼吸都是向地狱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