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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6)

作者: 晏闲 阅读记录

“你看得上眼,本宫遣人给你送去就是了,什么好物,也值当巴巴地开口讨。”

这些话,她们都不避着簪缨,只因知道这床屏风前脚送出,簪缨随后又会献上更好的来。一贯都是如此。

簪缨垂低曲翘的长睫,看似乖顺,实则为了掩住眸底波澜。

她半点不奇怪小庾氏的眼皮子为何这么浅,这件秘辛,还是前世她迁入萝芷苑后,听底下的小黄门闲来无事嚼闲话才得知的。

原来卫皇后在世时,庾氏在江东不过是二等士族,后来卫皇后病逝,庾淑妃上位,颍川庾家才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只是关于卫皇后的病因,宫里一直讳莫如深。谁知就在众人都渐渐淡忘之时,卫皇后的胞弟突然向庾氏发难,揭发庾皇后的大兄庾安侯和二兄庾刺史封山占泽、草菅人命之罪。

听说那卫郎君戾气泼天,庾氏本支四个兄弟,个个咬出事来,甚还提枪夜闯显阳宫,枪刃直逼庾皇后,闹得晋廷险些翻天。

皇帝许是压不住,许是不想压,最终庾氏本支的近百男丁,到底收押的收押,流放的流放,死在徒往岭南途中者不计其数。

之后卫郎君事了拂衣去,出京从军,追随大将军祖松之北讨匈奴,短短几年时间,统领八万北府军,坐镇京口,得封三公之一的大司马。

反观庾氏家族,在建康日渐寥落,空为外戚,到如今已经没什么人丁了。

这些令人震惊的旧年掌故、门阀恩怨,簪缨过去在宫里生活这么久,从上到下没有一人与她说起过。

与阿母义结金兰的,是卫皇后。

与阿母定下幼童亲的也是卫皇后。

卫娘娘膝下无子,殁后,簪缨方被转到继后庾氏膝下抚养。

可惜五岁之前的事簪缨通通都记不起来,她人生最初的记忆,像一根铁签深深楔进脑子里的,便是她将来要做李景焕的太子妃。

可她与庾氏的儿子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唐家的财富,又与庾氏、与整个李氏皇朝有何关系?

——这样一个浅显的道理,簪缨被愚弄了一世方懂。

漆案上的博山香炉吞云吐雾,袅袅升腾的雾缕,雪白清幽,却压不下心头火气。簪缨不想再看庾氏姐妹二人的嘴脸,坐了不一时,推托身乏,起身辞出。

该明白的心里都明白了,但如今她人在宫禁,怀揣巨财,身边又全是皇后的耳目,她不能轻举妄动,以免重蹈前世孤

掌难鸣的复辙。

只有等到及笄宴上。

前世太子与傅妆雪在假山后幽会,她还一门心思地为其遮掩,这一回,她不会那么傻了。

——便让所有来宾当面看一看太子的丑行,待眼见为实,舆论四起,她便可以全身而退。

好在,也等不了几日了。

簪缨一走,乜着她背影远去的小庾氏便眯起眼。

“娘娘,”小庾氏倾身低语,“妾身方才冷眼瞧着,这小女娘今日可有些不像样,面上一直淡淡的。莫不是……临近及笄,她自忖身价不同,便做张做致起来了?”

庾皇后回想傅簪缨方才的模样,虽有些呆蔫,却也是年年暑伏时的老令儿了。她向后靠着隐囊,没什么表情地问陆媪:

“她这阵子可曾见过什么人,听过什么闲话,又或读了什么闲书?”

陆媪忙道:“娘娘放心,小娘子没有会见过外客,入眼的书简奴婢都检查过,近来温习的还是《孝经》、《女诫》。”

“这便是了。”

庾皇后听罢舒心一笑,指尖点点小庾氏,“鹧奴你啊,性子还是这般躁。”

凤尾花汁染就的鲜红蔻丹,极衬那张雍容华贵的面孔。

她悠悠地笑:“你可知,本宫为何从不养狗?”

第4章

簪缨回到玉烛殿时,太子已经走了。

她半句也没过问,时至晌午,平静地用午食,吃了多半碗紫绀米粥,一个裹蒸,配的是鸭肉羹和莼菜笋丁。

撤席时春堇喜道:“今日小女君的胃口好,多用了不少呢。”

簪缨的食量一向小,每餐不过三盏盘,夸张些说,连入口的米粒都有数的。

不是她挑嘴,是一吃多了,心口便不受用。

但上一世流连病榻的那几百个日子,让簪缨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什么比一副好体魄更要紧。

那种生不如死又无能为力的滋味,留给她的阴影太深了。

她不要自己的身体再这样弱下去。

能自己掌握的东西,通通要握在自己手里才好。

饭后,女使秋葵在净室备好了沐桶,簪缨也道不必。

秋葵惊异地看向春堇,小娘子每逢出汗必要汤沐,夏天尤其如此,一日三浴也是有的。今日天气炎热,何以竟破例了?

“身上也不觉怎么热,撤下去。”簪缨挽起大袖,略松开腰上的绦带,细柔的指头捏住丝帕,轻拭刘海下闷出的薄汗。

后背多少还是感觉有些黏的,但簪缨想,必是她从前活得太娇的缘故。想阿母从前舟车奔劳地去各地谈生意,难不成也一日三沐吗?

眼下有比洗沐更重要的事情,她唤了声春堇姊姊,“过去杜掌柜贡进宫来多少东西,都是由姊姊过手入库的吧,列张单子来,我想瞧瞧。”

连午觉也不歇了?春堇闹不清小女君的心思,今日从清晨起来,她便隐约觉得小女君有些不一样。

放在从前,像这些中馈庶务,皇后娘娘不曾教,小女君也不感兴趣,是半句也不过问的。

不过凡是小女君的吩咐,她皆不违背,应了声喏,着手去统计数目。

这一统计不要紧,原来簪缨入宫十二年,杜掌柜身为唐氏商号在京城的首席大查柜,每一季献给小主子的用物都极为可观。

从衣食日用到赏玩玉瓷,再到文房之物闲玩之器,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杜掌柜寻不来的。

直到向晚,熊形青瓷灯槃的油膏都添了两添,春堇的单子还没有列完。

在她右手边写满字迹的竹简,已经从书案这头铺展到那一头,余者堆委在地。

簪缨让春堇且歇下,到次日,她在窗下啜着菊花饮子,命仆从先将竹简上罗列出来的有一样算一样,通收到箱子里。

期间陆媪过来,见殿里翻箱倒箧的,先唬了一跳,弄清状况后诧然揶揄:“小娘子还未及笄,便等不及要将嫁妆搬到东宫去了。”

待她转身看到排在耳室的五口红漆大箱,敞开的箱口皆般般堆满,什么紫毫金砚,牙梳宝镜,凤履蝶钗,云锦翠玉,随手拿出一样都是不俗之物,又不由得咋舌。

簪缨撂下盏子,清软的嗓儿慢慢吐出话音:“我自幼失父失母不假,论到备嫁,却也有人替我张罗,没有上赶子自备,惹人说嘴的。不过是些随常戴的玩的,傅姆从来教我尊卑有序,谨言慎行,今日倒以身作则?”

陆媪听得老脸一热,自讨了个没趣。

心里讪讪想:便是一门公卿之室的嫡出娘子,怕也不拿出这等份量的嫁妆。而如此令人眼热的家当,啧,在人家眼里只不过是随常用的玩的。